雪电鸟在少年慌乱的指挥下选择继续上升，脱离低空。

高空复杂的气流令少年无力抵挡，他没有护身法器，也没有护体剑气，只能死死抱住鸟颈。

但他的右手很快使不上力气，垂落狂风中，无力摇晃着。他整个人向后翻起，再难抓住鸟背。

宴初照脸色惨白，表情绝望，心中一片冷然。

他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至少有三个玄影卫潜藏在更高处的云层里。

他的一举一动会被报告给院长，甚至他们可能带着留影法器，录下他每一个眼神和表情。

终于来了。

就是现在。

溶血草苦涩的汁液在舌尖爆开，他从空中坠落，落入——

什么东西？

柔软、温热，蓬松的羽毛，像一床厚实的棉被。

耳畔是少女急促的喘息，清脆明朗的笑声：

“接住你啦！”

宴初照：？

“宴师弟，好险啊。”柳花燃回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

宴初照表情僵硬，枯石朽木一般呆坐着。

真可怜，看把孩子都吓懵了，确实得缓缓。

“你别怕，现在很安全，我这只可是鸟王。”柳花燃亲昵地搂着雪电鸟的脖子，长舒一口气，“八稳，干得漂亮！”

宴初照听见柳花燃剧烈的心跳声。

说“听”不准确。他坐在那人身后，对方的心跳和体温隔着单薄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

对方的害怕、庆幸都是真的。

柳花燃鼻尖微动，闻到一丝极淡的药味，是身后人呼吸间的味道。

再细嗅，那丝气味已经彻底消失。

“你是不是……”

受伤了？

话未出口，雪电鸟陡然加速，柳花燃狠狠向前扑去。

“八稳，你怎么了？”

鸟王呼吸急促，喉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双翅飞震，搅弄巨风。

刚才还表现神勇地冲过金翅鸟群，在她的指挥下凌空救人，怎会突然发狂失控？

柳花燃急得眼泪汪汪，对宴初照道：“这下要连累你了。”

宴初照低垂着眼，扩大感知范围。

天上的人正在飞速赶来。

看来金翅鸟是冲他，被动了手脚的鸟王是冲柳花燃。

但无论是哪方，都想不到柳花燃竟会来救他，否则不会任由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

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别人如何预判？

柳花燃为什么冒险救他？

两个念头闪过，雪电鸟已冲出云雾。

这片云后竟是山崖。

以鸟王快如闪电的速度，别说撞上坚硬的山崖，就算撞上一只小麻雀，巨大冲击力也会造成惨痛后果。

柳花燃头脑发懵，来不及做任何事。

她举高手腕，尽可能站起身，挡住身后比她高出两头的人：“趴下！”

她的镯子能挡孔雁翎的鞭子，但愿这次也能挡下来。

宴初照躲在她身后，应该不会……

下一刻，千头万绪思绪戛然而止。

耳畔响起一声叹息。

撞击发生的瞬间，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强硬地揽过她的腰。陌生而凛冽的气息覆盖了她。

“轰！”

天塌地陷，烟尘漫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雪电鸟像一把尖锥扎入山壁、凿开大洞。

天地瞬间颠倒，柳花燃对上宴初照近在咫尺的眼眸。

短暂失聪和眩晕之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怔怔地去摸宴初照后背，只摸到满手的血。

血涌如瀑。

宴初照神思恍惚。

盛夏明朗的日光从洞口照进来，穿过尘埃与碎石。

乱羽纷飞，像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鲜血流淌，巨鸟伏地哀鸣。

少女伸出手又缩回去，泪水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脸上，温温热热的。

他忽然有些想笑。

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