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手快保存了那组照片,白色的,有蕾丝,高清!需要的私我!
——楼上的,发我一张!我邮箱……
——去漫展签售还穿那么短的裙子,她不被拍谁被拍?
——就爱这种长得好看易推倒的妹妹系公主,哈斯哈斯,白丝赛高!
……
所有的言论里,对这场猥亵抱着看热闹态度的网友们就像是进了大型传销现场,有人冷漠调侃两句,有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落井下石,言语间对她的学校和专业充满了鄙视。更有甚者,打着分享的名义传播照片。
他们通过网络,将文字化为坚韧的利剑,一次次挑开她的裙摆,挑开她的生活,让她赤-裸的站在风口浪尖上。
贺池没有继续翻看下去,他的手早已控制不住握成拳头,在抬着头看了眼天花板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那些照片和资料。
三年前她几岁,十七岁而已。十七岁就能出漫画单行本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称赞她是天才少女漫画家?
十七岁就遭受猥亵的受害者为什么变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
什么时候,大专生这种标签,会变成伤害人的借口?
从没有关注过网络动态的贺池,在那一瞬间怀疑网络世界和自己存在的世界属于两个宇宙。
在即将燃尽的一篇资料上,贺池注意到了海报上的那个宋如清,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欢喜和期待。
那是三年前的宋如清,一个面对采访镜头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世界变明媚的漫画家。
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宋如清,因为他认识的宋如清,是被困在昏暗世界里的,惊吓过度的流浪猫。她的眸子里没有希望,她也从来没有微笑过。
她看上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那些资料全部烧成灰烬,贺池才回过神,将灰烬都扫进垃圾桶里。
正巧这时碰上刚洗完澡回来的周时熠,那小子嗅了一下,终于瞧见垃圾桶里的灰烬,他问:“贺队,你在烧什么东西?”
“一段昏暗的过往。”
眼看着贺池领上垃圾袋出门,满脸懵圈的周时熠擦着半干的头发,然后恍然大悟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
“是不是你前女友……”
贺池根本没有留给他打听八卦的时间,只见他下了楼之后,径直朝后院走去。
-
仅管撕破了裙子,除了在消防队里的时候感觉过于社死,宋如清回到这间安全感十足的小屋,便又觉得这些事情没那么糟糕。
她认为自己已经坚强起来了。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当她吃过贺池给的药,以为自己能像昨晚那样安然入睡的时候,她梦到了三年前的自己,摄像机镜头下那个自信斐然的漫画家献月,在被拥挤的人群推翻之后,被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
她不止一次听到过同学们的议论声,他们说她是借着事件炒作的,毫无底线的浪□□。他们说他穿的衣服本就格格不入,从此开始,学校里多了很多她和学长们进行不为人知交易的传闻。
网络上的言论她可以不去看,但学校里的言论她做不到听不见。
从崩溃到绝望的心态,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
大概是因为那句“你不去画你的破漫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此后的每一天都变得无比煎熬,她的世界在无限缩小,最后缩成和她脚一样大的黑点,它比影子还要可怕,无时无刻的黏在她的身上。
它在一遍遍的提醒她,一遍遍的刺激她。
宋如清被那个黑点成功刺激到,猛地睁开眼睛后,她发现自己靠的枕头已经完全湿透,汗水和泪水流的满脸都是,她坐在床上止不住的呜咽,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
——其实都过去了。
——过去很长时间了。
——她不能躺在地上了,她应该爬起来的。
她一遍遍的和内心的那个自己对话,一遍遍的自我催眠,直到几声很清脆的,小石子砸玻璃的声音响起来。
他已经给她送过药了,但这砸窗子的声音,是属于他的。
她踩在窗台边的椅子上,推开玻璃窗的一个角,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
看清楚站在楼下的人确实是贺池后,她猛地把头伸回来,两只手胡乱擦着眼泪,想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好再开窗,但急性子的那个人已经将自己的手伸了起来。
她以为他会闯进来,但伸进来的却是一个印着他们消防队名字的纸杯,一条线从杯底穿过去,不知道连着的那一端会不会也是一个纸杯。
她把杯子拿起来一些,凑到耳朵边,里面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他说:“halo,里面的小朋友,能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