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市不是盐池和淮川一样的一线城市,这里的生活节奏偏慢,本地没有什么支柱产业,年轻人就都跑去外边打工,人口外流。
这就导致安晴市的人口结构相当不健康,60岁以上的老人占了近1/3,还有很多留守儿童,说是一个老弱幼孺聚集的城市丝毫不为过。
没有年轻人的城市就没有活钱,城里的公共设施也疏于维护,像是淮山梅园,就已经很久没有翻新过了。
砖缝里长着浅浅的绿草,花圃里的花依旧打理得很好,只是花圃本身有些残破,掉了砖也没人补上,一片荒凉景象。
安魂曲事件初发时正是几天前的清晨,有老人在梅园里晨练,江恨雪刚进来就能看见昏睡倒在地上的人,其中大多数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还有几个已经断气。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老人的身体本就羸弱,加上淮州偏冷的气候,这些老人躺在公园里被雨淋湿之后都患上了重感冒,在睡梦中奄奄一息,有些则是已经死了。
江恨雪越过老人们晨练的空地,往梅园更深处走去。
耳边的琴声越来越响了,已经无法被自己的脚步声盖住,江恨雪缓步向前,手中的指鬼针仍是指向前方,那是一块花坛。
圆盘状的花坛中央本来立着一座纪念碑,后来因为地质原因碑塌了,也一直没有修缮,直到天主教的神父提议可以由教会出钱把残碑推到换成耶稣受难像。
市里觉得公园里立一块死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凋像不太雅观,但是天主教给得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对安晴市而言。
于是这块十字架就在花坛中央立了起来,常有牧师领着唱诗班来淮山梅园里的耶稣受难像下边上音乐课。
是上音乐课,不是唱诗,因为淮山梅园是公共场合禁止宗教活动,于是教会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着免费美术音乐教育的幌子潜移默化地在留守儿童心里种下信仰的种子。
江恨雪在一棵老梅树跟前停下脚步,细嫩的手掌扶着粗糙的树干,向花坛前张望。
半吊子唱诗班的成员清一色穿着宽大的白袍,年龄有大有小,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
一个个披着白袍的幼小身影躺倒在花坛前,神情安详,都处在熟睡之中。
和之前那些晨练中倒下的老人一样,这些孩子的脸色也呈现一种病态的红润,是被雨水淋湿之后重感冒发烧了。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神情悲悯,乳白色的石凋视线低垂,温和地注视着躺倒在地上的孩子们,似乎在等待他们唱完那天清晨未完的歌。
耳边的琴声越发清晰,手中指鬼针没有丝毫颤动,笔直地指向花坛下。
在那一地昏倒的白衣儿童前,有一架纯白色的钢琴。
一名神职人员打扮的男人坐在钢琴前,指尖如蜻蜓点水在琴键上跳跃,点出水波般婉转荡漾的音色。
钢琴是很娇贵的乐器,撒上点牛奶就有可能彻底毁掉一部名贵钢琴的音色。
花坛前十字架凋像下的这架钢琴却不然,哪怕昨夜刚下过雨,哪怕牧师彻夜弹奏不曾有半刻停歇,从琴键中流淌出的音符依旧清澈美妙,不曾有半分变化。
江恨雪敏锐地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儿童们胸腔都还有着些微的起伏,仍然活着,还有呼吸。
而这个弹奏钢琴的牧师却已经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毫无疑问,是灵异力量驱动着这具尸体在不停弹奏。
纯白色的钢琴一角上,有一滩乌黑溃散的血迹,应该是站在前排的一名唱诗队员陷入昏睡时往前栽倒时额头正好磕在钢琴角上。
颅骨碎裂,血液与脑浆一起喷溅,顺着钢琴腿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