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不出来史氏父子对蒙古人的这个决定是个什么态度,也不晓得他们向木华黎进谏过没有?只晓得,“降人道饥,史秉直得所赐牛羊,悉分食之,多所全活”。
“多所全活”的另一层意思,一定是:无数“新降”, 在背井离乡的绝望中,在戈壁大漠的严酷环境中,死亡狼藉于道。
所谓“新降”,不包括同史氏关系密切者,譬如四万多“清乐社”成员及其家属——他们算“旧降”。
余玠分析,蒙古人作此决定, 目的有三:
其一,充实漠北。
其二,掏空河北。
彼时,对于占领的大片土地,到底是彻底残破之,使之成为蒙古人的牧场,还是建立适应当地生产力水平的统治,蒙古内部,还是很有争议的。
其三,短时间内,投附史氏者竟达十余万家,吓到了蒙古人,乃以此手段,削弱史氏的影响力,以免其将来尾大不掉。
但可以想见的,这个囚攘的决定,带来了极大的副作用:晓得自己投附之后,会被押送到几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做奴隶,谁特么还“投附”?
河北各地,纷纷坚壁清野, 筑堡自保,虽不会直接攻击蒙古人,但也少有遵命行事的,顶多勉强敷衍几石粮食而已。
因此,金廷虽已南迁,弃河北于蒙古,但蒙古这个新主人,徒具空名,并不能真正有效调动河北东、西二路的资源。
这个恶果,在木华黎围攻东平城时,曝露无遗。
河北二路,地方广大,本应成为木华黎的可靠后勤基地,然其麾下不过数万军队,东平城下,死撑活撑,也就撑了半年时间,便再也无以为继了。
反观东平城,貌似孤城一座, 但你就是切不断他的外援,南边儿切断了, 人家的粮食,又从北边儿进来了。
事实上,迁“新降”于漠北的副作用,木华黎早就意识到了,因此,初初进入山东之时,做派大变,不再一味杀掠,而是“戢士卒,抚地方”,同时对严实等地方实力派示好,也取得了一定效果。
但所谓“示好”,不过蜻蜓点水,木华黎的主要精力,还是摆在军事上,济南一役小试牛刀,黄陵岗一役大获全胜,金国再无法集结起足够的赴援山东的兵力,于是,木华黎认为,东平孤立,可以乘胜而下,也就没再继续做地方实力派们的工作,结果,终究不逞而退。
在此过程中,一不留意,旧病复发——驱“新降”的时全去做攻打东平城的“先登”,结果逼得时部士兵临阵倒戈,更使本已有意降蒙的严实又缩了回去。
痛定思痛,不能不作出重大战略改变。
这个改变,八字以括之:攻心为上,以汉制汉。
抓手,就是史氏。
蒙古人本已对史氏起了防范之心,现在,木华黎对史天倪郑重表示:我对贤兄弟信任不替,你们别听那些有的没的!
这个话,不是白乎,有实打实的证明:木华黎支持史天倪以“清乐社”为基础,建立“清乐军”,由史氏兄弟都统,蒙古人不掺和。
河北、山东,我就交给你们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