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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7

他眼底的捉弄意味明显。

时晚寻立刻噤声,耳根像黏稠的绯色的糖。

“需要去买什么药吗?”

他只看到小姑娘神情痛苦,尚不清楚她身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她觉得在裴骁南面前提起来有些羞耻,声音越来越小:“买小翅膀就够了。”

他一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小翅膀?”

“就是……”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卫生巾。”

说完,时晚寻觉得空气都凝滞了几秒。

他依旧语调淡淡,将人抱到车里:“在这里等我。”

裴骁南的坦荡衬得她很不自在,于是时晚寻只能如坐针毡地等着他回来。

走到附近的店铺,裴骁南逡巡一圈,在货架下方找到了要买的东西。

他看了几眼包装上的说明,有日用、夜用,还有长度的区别。

裴骁南不是很懂这么多种怎么挑,只是让拿了几包推荐的。

日用夜用可能是换着用的吧,他想。

店主是个长相妖娆的女人,说着当地的语言,意思是说——

“难得,能看到他为女人的事儿这么上心。”

能让裴总亲自跑一趟,为女人挑选贴身用品,算得上一件稀奇事儿。

时晚寻没等多久,就看到峻拔的身影在雨中靠近。

路灯打下,细雨横飞,可只有裴骁南陷在阴影里。

他戴上了卫衣帽子,天然有气场隔绝般,只能看到那一双凉薄的眼睛。

他打开车门时,潮意涌动,冷风和雨丝顺势沿着她的裙边打了个转,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你要哪种,我就分别拿了几包。”

她打开黑色的塑料袋,发觉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牌子,应声说:“都可以的。”

“还是谢谢你,裴总。”

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时晚寻在心底存着分诡异的矛盾感。

裴骁南眉眼沉冷:“小夜莺——”

他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黑沉眼眸嵌住她。

时晚寻低敛着视线,闻言才抬头,耳后的碎发乖顺。

“谢人可不该这么谢。”

他语调慵懒,随后摁下按钮,车窗缓缓合上,又对司机说了句:“回别墅。”

时晚寻看着车窗蜿蜒的水痕,表面镇定,心跳不自觉被他这句话撩拨到加速。

是了,仿若一念之间,不是神明就是恶魔。

回去后,时晚寻先是洗了个澡,想给身体驱散寒气。

一天下来,又是泡水里又是输了游戏还小腹疼,疲惫犹如潮水涌来。

本来以为睡一觉起来会好很多,可到了半夜,还是耐不住身体的难受。

一开始时晚寻只是嗓子干疼,后面直接发展到头晕脑胀,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半夜她摸索着起床,守在厨房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热水咕噜噜冒泡,不断升温沸腾,将她拉回现实。

时晚寻喝了几杯热水,小腹的坠胀感好了不少,又放下水杯,昏昏沉沉回到房间。

只不过刚陷入梦境,回忆就如排山倒海涌入脑海里。

那是她十岁的时候。

那时候小女孩儿温吞脾气好,乖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可也因此招致了不怀好意的攻击与敌意。

班上喜欢讲闲话的几个女生到处说她没爸爸,顺带拉拢同学对她进行孤立。

所以她会在水杯里发现加了粉笔灰的水、做着工整笔记的教科书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恶意总是像暗处的利箭,不知何时弓弦已然蓄势待发。

小时候,爸爸对她的教育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只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性格软弱。

时晚寻秉持着一报还一报的原则,很快给了为首的女生教训。

体育课上,她正在旁边一个人练习排球,却差点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球给砸到。

晚寻拍了拍了手中的球,对视上不远处那一双冰冷的、恶毒的眼睛。

于是,她直接垫起手中的球,瞄准方向后狠狠击球。

排球不偏不倚砸到那个女孩子脸上,她当场摸了下鼻子。

不过是纸老虎。

她摸到一手的血后便开始嚎啕大哭,不仅叫来了体育老师,还把这事儿闹到班主任面前。

非说是时晚寻故意砸自己。

不过小晚寻一点儿都不后悔。

她不是替自己砸的,而是觉得替爸爸不值得。

爸爸是警察,是人民英雄,她不能接受有人那样诋毁他。

班主任叫来双方家长调解,她难得见到了时振云一面。

他穿着身警服,风尘仆仆。

时振云三步两步抱住女儿,了解完原委后眼睛里满是疼惜。

小姑娘瓷白的脸上皱巴巴的:“爸爸总是不在我身边,他们就欺负我,说我没爸爸……”

时振云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轻拍她的肩膀:“谁说爸爸不在你身边的——”

“可是、可是爸爸一直很忙呀……阿寻很想你。”

她不懂这番话,眼睛里满是水意。

她也想和同龄的小孩儿一样,能看到学校门口等待的身影,能让爸爸在自己的满分试卷上签字。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得父亲的这一份职业行走在刀尖上,躯体则随时都有可能盖上国旗。

“爸爸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

时振云温柔地揉上她发顶,酝酿出的话略有哽咽。

“以后想爸爸了就写一个正字,等写到一百次,爸爸就会出现。”

可十五岁之后,无论她写多少个正字,爸爸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候时振云卧底的身份暴露,穷凶极恶的歹徒便盯上了时晚寻。

绑架了她,并借此要挟身怀机密的时振云来做交换。

后来,虽然她成功被救出来,可也对那段被救出来的记忆甚是模糊。

醒来那天,她只能闻到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小姑娘嚷嚷着要见爸爸,周围的护士拦住她,又是给糖吃,又是读故事书哄她。

直到出院那天,妈妈领着她去到了时振云的葬礼。

黑色的伞就像乌云压境,重重压在她心头。

警局的同事纷纷脱帽致礼,少女抱着怀里摇曳的一束鸢尾花,泣不成声。

时振云牺牲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性情大变,她不能承受再多一次的失去,以至于对时晚寻的管教甚至有些偏执。

母亲带着她从江城到临城,开启了新的生活。

临城暑热极盛,冬天也从来不下雪。

唯有一年闹了雪灾,她趴在窗边,看到了一个雪人。

跟小时候爸爸给她堆得特别像。

“我好想你……”

她喃喃呓语,眼泪顺着滑落入发丝。

裴骁南驻足在门外,听得分明。

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有轻微的抽泣。

像汹涌奔流的河流,但只能压抑着悲伤。

裴骁南将被子从她脑袋上拉下。

果然是做了梦,她双眸紧闭,眼睫上还挂着盈盈泪珠。

他用指腹擦拭掉脸颊上的晶莹,低声絮絮:“怎么哭了?”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小姑娘面色潮红,像被雨淋湿的桃花。

脆弱、无助,简直是橱窗里的娃娃,力气大一点碰就会坏。

裴骁南伸手,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

下一秒,他皱了皱眉。

温度很烫。

幸好这个临时落脚点有一些药物,尚可缓解燃眉之急。

裴骁南匆匆出门前叮嘱了句。

“张姨,如果人醒了,记得让她把药喝了。”

天色刚破晓,云雾缭绕,海面之上的天际镀了层浅金色。

他驾轻就熟进到附近的半山腰,确保四周无人后拔出原来的卡,给通讯工具换上新卡,同时兼具加密反窃听功能。

由于情况有变,裴骁南必须得及时跟上级组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