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峰顶原本只有一座小筑,只有一间寝居,独属楚澜衣。
而现在,在小筑旁边,一树白梅落英下,多了一间二层的楼阁,那是他为辛染从裴宿风那里要来的幻灵楼阁。
那楼阁几乎就是挨着他的寝居落地而成的,他原本只是为了保证辛染的安全,不放心才让辛染搬来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没多想。
但现在看着那兀然多出来的小楼,心绪有些复杂。
原主喜欢辛染,关他什么事?
但他细想自己之前身体的反常反应,因辛染坠落寒潭而气血翻涌险些控制不住气海的繁乱,看来他虽占据了这具身躯,但这身体还带着原主人本能的反应。
剧情他把控不了,身体他也控制不住。
这可真是糟糕极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快速掠过兀自出现的楼阁就想回到自己寝居,结果被眼前推门而出的辛染撞上。
她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个子还不到楚澜衣的肩膀,也没预料到自己突然会撞上他,险些就一头扎进他胸口。
楚澜衣皱眉:“……”
她怎么会从他的寝居出来?
辛染也愣了,反应过来微微垂首往后退了小半步,她手上拿着一块抹布,嗓音恬淡,不无恭敬。
“……师尊回来了啊。”
“我刚搬来,刚刚……在给师尊收拾屋子。师尊不让洒扫的弟子来此,那以后师尊的寝居就由小染来打扫吧。”
打扫?
楚澜衣双眼越过辛染,往屋内瞥了一眼。
他的房间根本不需要打扫,修仙界又不比凡间,像他这样修为高深的人只需要掐一个咒诀就能清理干净,哪里需要打扫?
但女孩子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冰绡,目光诚挚又殷切地看着他,他也说不出什么色厉内荏的话来。
只得叹了口气。
想想也是,如今被断了灵脉,斩了仙骨的辛染连个清洁咒都施展不出,她倒也是好心要向他示好似的。
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如果不是他突然悟了原主的心思的话。
屋内的地板被拖过,桌面也擦地很干净,水渍都还未完全干透,她确实是在给他打扫寝居。
楚澜衣压住说不出的古怪情绪,点了点头,“嗯,我这里……以后不用打扫。”
辛染攥着抹布,显得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正要走却想起来自己怀里揣着的东西忘了给出去,刚要转身掏出来递给楚澜衣,却被身后传来的楚澜衣的声音打断。
“对了,小染。”
辛染搁在衣襟前的手顿住,回头,看着他,等他说话。
他却默了很久,而后将自己的决定一句句交代出来。
“往后,不要随意进我寝居。”
“……”
“还有,虽然那些谣言不可信,你是我徒弟,但……也只是我徒弟,你住在凌霄峰是我的安排,但没必要这么近……”
“…………”
“你也知道,为师喜静,晚些时候你将幻灵楼阁搬去西边的结界旁吧,那里灵气充裕,景致也好,有利于你伤势的恢复。”
楚澜衣说完这话,也不看辛染,转身就进了小筑阖上门,将孤零零的女孩子一个人丢在外面。
辛染在原地站了很久,从愣怔无言到疑惑不解,再后来隔着胸前的衣襟揪着怀里那个尚未送出去的香囊,指节泛出玉色,目光微烫,氤氲出些许暗红。
她从不觉得自己被冷待是委屈。
她不是什么内心脆弱的小丫头,也不是他眼底乞怜的天下苍生。
她从来都是拒绝自己被楚澜衣怜悯的。
她是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体会被人拒绝是什么感受了,她似乎误判了自己的预判,只觉得愤怒和难堪。
眼底是红,神魂震荡,心绪翻涌,竟觉得很不悦。
不悦……
很不悦!
隔着一扇门框,辛染怎么想的楚澜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自己就够乱了。
系统不在身边,没办法提示他好感值是增是减,他又忽然开始有一点点后悔。
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重了点?
毕竟经历那些惩罚和折磨后,辛染的内心敏感了很多,万一因为这事恨上了他,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划开界线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深情人设?
他就想当慈师不行吗?他就想给女主当爹有问题吗?
原主这种三观不正的想法造成的影响,他得给及早掰回正轨。
于是,恢复修为的第二日,楚澜衣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对自己的所有徒弟一视同仁,将慈师人设给坐稳了。
次日一早,他推开小筑寝居的门,眼前的楼阁被搬走了,入目的又是那株虬枝漫舞的梅树,洋洋洒洒常年不谢的白梅舞了漫天,沿着小径铺到足前。
视野开阔了,他心绪也宁静不少。
避开辛染西边结界的楼阁,他绕了个圈子从东边下了凌霄峰,先去三徒弟季枫的菜园子看了看。
季枫一身短打,戴着竹笠扛着锄头,完全看不出是个从深宅府邸走出来的贵公子,也瞧不出他是个修仙的人,还是天下第一人凌微仙尊的徒弟。
见到楚澜衣,季枫先是惊讶了一瞬。
他这位师尊从来不管他修炼,让他顺从心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今日怎么来找他了?
楚澜衣也不管,如今是冬日,阳光正好晒地暖融,他幻化出藤椅,半躺摇晃着,闲情逸致地瞧着季枫培育灵草仙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