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相信身为修仙界第一人的凌微仙尊,为何如今状态这般差,还是觉着楚澜衣不会这么毫无戒备地信任她。
辛染拧眉看了楚澜衣半天,又是探脉搏,又是喊他试探。
结果证明,楚澜衣是真的昏睡过去了,绝无作伪可能。
辛染心情有点复杂,楚澜衣现在的样子和前世差别太大了,她甚至怀疑他被夺舍了,也曾想过既然自己能重活一世,那楚澜衣会不会也是重生之人?
但很快,她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一个人就算再世为人,骨子里执着的念头,性格里藏着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喜欢会从眉眼跑出来,那憎恶也会从眼神中流露出吧?
她一直觉得如果上辈子的楚澜衣还活着,一定恨极了她,一定想杀她而后快,那样一个从不擅也不屑于伪装的人,冰冷的脸上写满了悲天悯人和对她的失望,怎么可能在这跟她演师徒情深?
辛染想不明白,也有些怔忡。
空气中传来哀嚎声打断了辛染的思绪。
辛染不悦,眼尾的淡淡猩红又透过冰面浮了出来,她蓦地回头瞪了一眼,那双眼撤去灰雾又变成了浓郁的,宛如深渊冥潭的黑。
空气中渐渐浮出身形的老者被她这一眼蹬地狂嗥声都变地颤起来。
他被强悍的灵力化成的绳索束缚,那绳索几乎勒进他的血肉,他浑身疼地厉害,只能狠狠瞪着辛染。
魇魔不明白,一个灵脉被毁,仙骨被斩的小丫头为何能将他困住折磨。
也不明白一个小小仙门弟子为何眼底流露出的神色令他浑身发颤。
他觉得那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就是恶魔猛兽,而他成了那猛兽爪下岌岌可危,即将被撕破喉管的弱者。
“魇魔,你不该在这。”
前世,这里没有魇魔,只有她的机缘等着她,她不知重活一世,为何有这么多变故。
她问:“天水珠呢?”
魇魔浑身一颤,眼珠微转,磕磕巴巴道:“什么……天水珠,老夫……老夫听不懂,你这丫头快放开我!”
辛染显然不会放他。
魇魔惯会揣测人心,他眼珠流转瞥到昏睡的楚澜衣身上,再回想刚刚辛染分明已经困住自己,却不让那男人知道,甚至在那男人面前装出一副柔弱模样,便明白了什么。
“丫头,你这双眼……离入魔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了吧?”
他疼到龇牙咧嘴却狞笑道:“你费尽心机不让这人知道你的修为,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如今这个样子,会怎么做?还会这么护着你吗?从他穿着看,恐怕是个仙门的仙君吧?”
“你是他徒弟,啧啧,仙门要是出了个魔徒,做师尊的恐怕也是容不下,你那好师尊知道你梦里有什么吗?……啊!”
困住他的绳索猛地收紧,勒地皮肉翻开,骨骼也发出断裂的咯咯声。
辛染噙笑站起身,走到魇魔身边。
“你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死的吗?”女孩的声音幽幽的,缓缓地道出,却阴鸷可怖到让人浑身冷颤。
“我……”
刚开口的魇魔浑身一僵,来不及反应便觉舌头巨疼,一垂眼就看见地上一截被血模糊的软肉。
“!!”
他的舌头被割了。
辛染速度极快,甚至让他来不及反应,他瞳孔瞬间放大,此刻只剩下浓烈的恐惧和慌张。
辛染满不在意,扯着魇魔的衣摆擦擦匕首,将血渍擦干净后又揣进靴中,少了聒噪,本以为心情会好些,却突然想起往事。
看着地上那团软肉,心脏乱了几息。
于是,眼神更加阴鸷,嗓音也变得诡谲莫测。
“你这张嘴太讨厌了,本座不喜欢,不过……看在你为本座效忠那么多年的份上,本座这次不要你的命。”
魇魔又痛又怕,没听明白辛染在说什么。
上辈子,魇魔是在辛染成为魔主后来投奔效忠的。
对于心怀不轨的人,辛染向来不屑他们那些阴谋诡计,她豢养的兽都是带爪的,那些爪子既然有伸向主人的野心,那必然对外也是锋利的,辛染默认了那些在幽暗中滋长的野心,即使偶尔被挠一爪子也无所谓。
有些疼痛才好叫她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但自作聪明的魇魔犯了她的忌讳,他的爪子伸向了不该伸的人。
那时候,她对那个人还没失去耐心,总想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可那张嘴比那张脸更冷冽,更冰寒。
魇魔入了楚澜衣的梦,并将他梦中的一切原原本本铺陈在辛染面前,本想讨个好,却不想辛染乍见那梦境画面后整个人情绪都失措了。
那一夜,她将魇魔剁成肉泥,犹觉不够,孤身去了趟寒潭炼狱,众人只记得他们的魔神爬出来的时候,寒潭淡蓝的冰水被染成浓郁的猩红,潭水之中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野兽尸首。
再后来……
辛染闭了闭眸子,强行压回那段记忆,往心脏的某个角落又藏了藏,直到狭小到不注意根本无法瞥清为止。
从魇魔灵台中寻到了天水珠,又将奄奄一息的魇魔收进随身携带的燃灯瓶中。
她清理完衣摆上沾染的血迹,便托腮蹲在楚澜衣身边,一双杏眼又圆又亮,一错不错地看着昏迷沉睡的楚澜衣。
纯炽又邪佞,温柔又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