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建安五年春天,司马徽特意把他叫去谈话,说是袁、曹两家相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身为人子,理应尽快回冀州去,帮助自己的父兄一臂之力。
虽然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袁恪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基础,但是师命难违,他只得收拾行囊,依依不舍地启程了。
得益于司马徽的孤傲性格,这些年步夫人派家仆偷偷送来的资助一文也没有收下。等到袁恪临走的时候,司马徽并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送他,只能赠给他一头驴,好歹能够赶些脚程。
就这样在路上晃荡了十几天,他终于离冀、兖(yǎn)两州边界的白马县城不远了,再往前走三天,就能到邺城了。
到那个时候,他也就算是回家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从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女子的喊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这夜晚显得分外凄凉。
“难道……难道就连上天也为我感到难过么?”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突然听到一长串杂乱的脚步声,便赶紧躲在了树后面,悄悄地朝外观瞧。
首先经过的是被麻绳绑了一长串的妇女,她们踉踉跄跄地走着,发出痛苦的呜咽;紧跟着他们的,是一名骑着马的官员和一百多名身穿皮甲的士卒,大声叱骂着身前的妇女们,看样子应该是驻守在这附近的曹兵;队伍的最后面,又跟着二十来个破衣烂衫、满身是伤的汉子,嘴里又糙话连篇地骂着前面的官兵们,让整支队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循环。
“赵俨!你们这群狗杂种夺人妻女,一定不得好死!我张白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被绑在第一个的高大汉子目眦俱裂,咬牙切齿地骂道。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白马县令赵俨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翻身下马,大声咆哮道:“你都骂了我一路了,有完没完?你们行刺本县令在先,还有理了!”
“呸!”张白骑猛啐了一口,赵俨下意识地拿扇子去挡,但还是有些血沫沾在了他身上。
赵俨气得直发抖,他指着张白骑骂道:“你这贱民,知不知道我这扇子是司马长卿[1]曾用过的?现在沾上了你的脏血,就算再抓你十个一百个婆娘,也赔不起!”
他越说越气,合上扇子劈头盖脸地打向张白骑,直打得他鼻青脸肿,血流不止,却仍是不解恨,便又指着这些汉子嘲讽道:“你们这些没种的男人,白长这么大个头。不愿意上战场?好啊,你们的婆娘、女儿替你们上!我军将士为了你们这些刁民拼死拼活,也不问你们要什么报答,只要借你们女人的肚子留个种,不算过分吧?哈哈哈哈——”
他正在仰天狂笑,却没留神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了个狗啃泥,手腕下意识地一崴,折扇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啊呀!”赵俨的音调瞬间高了八度,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深夜的荒郊分外渗人。他坐在地上,捶胸顿足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他抬头一看,发现还是那个张白骑,趁着士兵们不注意,突然发力冲撞他,不禁更加生气,对着士兵们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快给我把他剁喽,剁喽!我要用他的头祭奠我大汉辞宗!”
“喏!”押解张白骑的卫兵生怕再犯错,急忙拔出刀来,当场就要叫他的脑袋搬家!
[1]司马长卿和下文的大汉辞宗,指的都是西汉文学家司马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