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道曲廊,黄辉直接将林菀儿引进了黄粱的中院。
才至院门,却见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葡萄架,架子上硕果累累,有些叶子还有些泛黄,架子下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人则是黄瑜与王氏,二人四目相望却毫无交流。二人眉目之间皆有倦色,尤其的黄瑜,眼底似乎发青,可想而知这几日是如何劳累了,而王氏虽说并不太严重,妆容亦是精致,仪态还算端庄,只是,双眼似乎有浮肿的情况,昨夜定然也未曾睡好。
王氏旁边站着一位同是仪态端庄的妇人,她与王氏相携而立,眉目清秀,只是眼底也是一片乌青,像是根本不曾入睡一般。
剩下两人则比黄瑜年纪小些,其中一人身着襦袍,眉眼皆是书卷气,却在某一处与黄瑜有几分相似,另一人虽说身着便装,一身浅蓝色的圆领袍服,但眉目清秀,有些不怒自威之感。
黄辉走上前去,先是向黄瑜、王氏与那妇人行了礼,再是想那两个年轻人作揖,“大兄,二兄,见礼了。”
原来那妇人是黄粱大房的儿媳余氏,而另外两位是黄粱大房的子孙,那满是书卷气的应当是当今太学博士黄逸黄子实,另一个应当是御史台主簿黄祺黄子康。
林菀儿走近黄瑜,欠身行礼,低首柔声道,“儿见过父亲、母亲、大伯母,二位兄长。”
将将抬头,除了黄瑜与王氏,其余三人皆是满目讶异,平日里的黄梓珊对他们可是很亲昵的,如今佛堂一行,竟是与他们这般生疏了。
他们还未曾说出心中所问,王氏便招她行至身边,浅身道,“今早你祖父又犯病了。”
“婶母,昨日我去寻祖父,他还好好的。”黄辉有些不知所措了,明明昨日他还来给祖父请了平安脉的,除了黄家的三个医生,圣人也三番五次得派了太医前来诊治,祖父一向身体硬朗为何独独今秋一病不起?
黄辉一问几人都默然,余氏道,“你父亲和玲丫头在里头呢。”
黄逸道,“祖父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黄粱的寝门微开,木泠从里面垂着头缓步前来,她还是一头银发一身白衣,只是那白衣如今竟有些泛黄。紧接着一个极为瘦长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他留着长胡子,一身衣袍有些仙风道骨,满眼既是沧桑。细看去,与黄辉有些相仿,想来他便是黄梓珊的二伯父,黄哲。
“阿耶!祖父怎么样了?”黄辉上前结果他手中的药箱急切得问道。
黄哲轻叹一声,“病情尚且稳定,大人今早咳嗽了几声,怕是动了隐疾。我这就与阿玲回去好好研制如何化解之法。”说着他便一阵风似的拎着疲惫的木泠走出院去,黄辉亦是跟了去。
余氏强做镇定,笑道,“现下怕是阿翁已经醒了,珊儿才回来,快进去见礼吧。”
王氏拉过林菀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向她点点头,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祖父是一个极为祥和的人,他若是见了你,必定极为欢喜。”
林菀儿微微点头,在紫薇的搀扶之下,抬步走向那扇门。
门内十分亮堂,寝室中隐约总有些药味儿弥漫着,一道珠帘将里间与外间相隔开来,紫薇轻卷珠帘,林菀儿才瞧见一个祥和的老者平躺在榻上,呼吸均匀起伏着。
林菀儿轻声在榻边跽坐下,轻轻唤了一声,“祖父,儿回来了。”
黄粱双睫微动,轻抬眼皮,露出那双似是饱经沧桑的眸子,他眼周一圈亦是褶皱一片,脸上还泛布着零星的褐色斑点,他微动眼珠,看清眼前来人之后随即绽放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珊儿回来了?”不知怎地,林菀儿举得他的笑极为纯净,仿佛是被蒸馏过的水一般,顺而使得她的心中极为舒服。
这声音极为沙哑,像是喉咙里含了什么又或是被什么卡住一般,只是黄粱整个脖子都藏在薄衾之下,她也看不出什么,只好笑道,“是儿回来了,劳烦祖父挂心了。”
“瘦了!”黄粱上下打量了林菀儿,不多时,他注意到了林菀儿脖颈处的伤,“是哪个贼人!竟伤我黄粱的乖孙!”
“祖父,那人已被阿玲处置了,儿很好,祖父也要快些好起来,听紫薇说,祖父可是写的一手好字呢,儿在佛堂也未曾闲着,承蒙灵慧师太不弃教了儿一段时日,儿可是要与祖父比比呢。”
听着林菀儿如今如此乖巧懂事,黄粱露出极为欣慰的笑颜,“吾儿极佳!”
这会儿黄瑜与她几个兄长亦是进了屋,黄瑜对林菀儿道,“珊儿,你许久未归,去祠堂给公主行个礼。”
所谓公主,便是郡阳公主,黄粱之妻。
林菀儿才想起身行礼告退,门外便有衙役前来与黄瑜相报,安德坊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牵扯皇亲贵族,圣上便将此案交于大理寺与刑部协理办案。虽说是协理办案,最终亦是刑部为主大理寺为辅,故而这几日黄瑜连一日好觉都不曾睡过了。
于是,林菀儿与黄瑜一同从黄粱的寝房中出来。
王氏与余氏相携而望,见他们出来了,她们便进门等候侍疾,虽说有许多妈妈奴婢下人在周围侍候着,但大户人家的规矩,儿媳必须侍疾在侧。
林菀儿出了中院,在紫薇的相引之下,走上了一道曲廊,再沿着曲廊走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一个院落,这是府中的北面,站在院门口处,便浅浅闻到从里面隐约传出的些许燃香之气,这是黄家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