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南返回临淮关之后,已是三更天了。
萧瑾仍旧坐在屋子里等着他。剩下的,王从武率兵守卫城墙,张崇明诸事不管,也就只有冯慨之闲着没事儿跑来跟萧瑾一块儿苦等。
他并不是关心顾淮南,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结果如何。结果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人,冯慨之耐心告罄,开始在那唧唧歪歪起来:
“圣上,您说这人该不会已经被齐国人给——”他对着脖子虚晃了一刀,“灭口了吧?”
萧瑾飞出一个眼刀。
“没有被人灭口,叫冯大人失望了。”顾淮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俄顷,人便出现在萧瑾视线当中。全须全尾,完好无损。
顾淮南还跟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除了脸上有些倦色。但他身边跟着同去的两个却有些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是被吓坏了。
萧瑾也不让他们行礼了,直接叫他们坐下,又让人上了热茶。可怜见的,也真是难为他了。深入敌营这样的险事,一个不好就会人头落地,能活着回来实在是老天保佑。
萧瑾等他们喝了两口茶,暖了暖身子之后才问起了今日的事情。
三人当中也就只有一个顾淮南一个进了营帐,也只有他见到了袁征袁大帅跟那位齐国三皇子。且这两个人心有余悸,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是顾淮南镇定些什么将营帐里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一字不落。
他不仅识人有数,记忆力还好,过耳不忘。
顾淮南才刚说完,冯慨之便打了一个哈欠:“所以呢……齐国不还是没有答应退兵?你走这一遭,除了以身犯险还有别的用处么?”
在冯慨之看来,顾淮南这妥妥的就是没事找事。像他,就从来不会这么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顾淮南也不是软柿子,当即道:“冯大人,这世上之事除了成与不成,还有迂回行之,难道您连这也都不懂?”
“嘁——”冯慨之冷笑,他对着就当跟李廷芳年轻时生的一模一样的脸压根没有半分好感:“行了,就你聪明好吧。既然你聪明绝顶,可看出来齐国准备哪一日出兵进宫啊?”
萧瑾打断他:“你就别添乱了。”
“是他自己先吹牛的。”冯慨之分毫不让。他是捐了那么多钱他换来小皇帝的信任,可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他凭什么?
凭他生的好看?
顾淮南眯了眯眼睛。
就在萧瑾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若无意外,三日后便会攻城。”
“三日?”冯慨之不动了,斜睨着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淮南随口道。
冯慨之回之一笑,不以为然。
鬼才信呢。
他一点没把顾淮南当一回事,但事实上却是,这两日齐军竟然真的没有什么动静,安静地像是真退军了一样。就连他们曾派过去的人去北岸盯梢,带回来的消息也是齐军仍在排兵布阵,瞧着似乎并没有攻打的意思。
可就在冯慨之放松警惕,觉得还有一阵清闲时间可过的时候,第三日傍晚,外头城门处忽然传来异响。
冯慨之一个健步冲出了屋子,就见外面已经变了天。
城内数不清的士兵正在往前线赶,个个都行色匆匆,且手中还带着武器。
冯慨之随手抓过一个:“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齐军攻城了!”
攻城?冯慨之心头一凛,他算了算日子,正好三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也只能说明,那个叫顾淮南的小东西当真有些能耐。他又问:“张丞相呢?”
“张丞相在后方歇着呢。”
“那圣上呢?”冯慨之急忙追问。
“圣上已经去了前线。”
“还真去了?!”糊涂啊!冯慨之跺了跺脚,这不怕死也得有个限度,装一装不就成了?何必真跑到那儿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怕就是站在城墙上面也难保不会被波及。若是磕着碰着那也无碍,可要是不巧被人一箭刺到那儿,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不过冯慨之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打消了过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小皇帝要紧,但是他的小命更要紧。小皇帝有人保他,他可没有,去了那儿也只能平添累赘。算了,他还是跟着张丞相吧。但这绝非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他懂事儿,不给小皇帝添乱。
冯慨之自说自话安慰了自己一通,没多久就又缩回了后方,准备跟张丞相抱团取暖。
前线中,萧瑾正在城墙上击鼓,他仿佛忘却了一切,专注于耳边的鼓声,像寻找发泄的借口一样,一下一下,十分紧促,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萧瑾就像一个标杆,虽然没有他这个仗依旧要打;但是他来了,便给这些士兵将领一种无形的激励。
就连天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出身入死,他们又怎能不拼进全力?
鼓声如雨点一般,响彻在临淮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