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媒婆朝院角走去,小妇人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斧头就要招呼她屋里坐。
她摆摆手,连说不用。
目光细细打量着这女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脸嫩的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就那样看着孙媒婆。
几乎要把她的心给看化了。
这样的人儿娇娇柔柔的,长得又十分好看。
这幅柔弱温柔的模样,配上那个阎王似的小子不是将将好?
只看他对着这么个人儿,还能不能冷下脸来。
孙媒婆扫了眼堂屋,然后笑眯眯的凑近小妇人,小声说道:“我给你说个人家可好?”
小妇人听完,却是脸色一白。
孙媒婆眼神微动,顿时明白她怕是误会了,忙解释:“你放心,是正经人家,就是年龄大了些,家境也算殷实,不赌不嫖,是个规规矩矩的。”
小妇人松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公婆定不会同意。”
孙媒婆安抚道:“别担心,我去与他们说去。”
说着她便进了堂屋。
小妇人揉揉手腕,捡起斧子继续劈柴。
周梨花对这件事全然没报希望。
半年前就偷听到公婆商量,要将她卖给有钱人当小妾,结果因着她那只见过一面的丈夫是痨病鬼,人家都对她避之不及。
前段时间,兄嫂家的小孩说漏嘴,说爷奶要将她卖到脏地方去,她吓得几天睡不好觉,一直担惊受怕着。
若是他们真要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她便一头撞死,也绝不答应的。
至于再嫁人,她也没报什么希望,因为少了二十两银子,公婆恐怕是不愿放她走的,而正经人家,谁愿意花二十两银子娶个寡妇回家?
等洗完了全家人的衣裳,周梨花擦了擦汗,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灶台上放着小半碗剩米饭,旁边放着半小碟咸菜。
饭是凉的,她也不敢浪费柴火热饭,就着咸菜将剩饭吃了。
不过咸菜也没敢吃完,吃完了又得挨骂。
吃完了午饭,要洗一家人的碗碟。
自从嫁到孙家,她每日天没亮起床,包揽这个家里所有活计,有时候若是大嫂不愿带孩子,她就得兼顾着看孩子。
她像是这个家里的小丫鬟。
但是她可比小丫鬟贵多了,买个丫鬟才五两银子,买她却要十两,几近掏空了公婆和兄嫂的全部家底。
更别说她当初半点嫁妆都没带来,便成了每个人的仇人,活该被当丫鬟。
这是婆婆骂她时说的话。
她虽过得憋屈,但又不能如何?
若是赌气回了娘家,恐怕也会被赶出来,再说娘家也未必就比这个家好哪里去。
周梨花动作利索的打水洗碗。
这时,大嫂笑着从房间里出来,快步朝周梨花走过来。
下一刻周梨花手腕被抓住,大嫂一边拽着她一边说:“快点跟我来,孙媒人帮你说了门好亲,快跟我去谢谢人家去!”
周梨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拉去了堂屋。
她人瘦弱,力气也小,轻易就被大嫂拖着走。
一只脚刚踏进堂屋,婆婆就迎了上来,欢欢喜喜地说道:“梨花,你快去收拾东西,今日便跟你六姑走,去城里过好日子去!”
一旁身形圆胖的孙媒婆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说:“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况且直接过去也不规矩,便让她再在你家待……”
“待什么待!”孙何氏打断了孙媒婆的话,然后又不容拒绝地说道,“今日就走吧,可别耽误了她。”
周梨花咬着唇,有些忐忑地走到孙媒婆面前问:“可是您方才跟我说的那人?”
孙媒婆点头:“自然。”
周梨花闻言低头,轻生说了句自己去收拾行李,便转身去了侧屋。
这间屋子是原本孙家小儿子住的,直到现在房间中间还供奉着他的排位,孙家小儿子刚死的那段日子,棺材就摆在这间屋里,床与棺材就隔了堪堪两步远。
前两日她吓得不敢闭眼,第三夜就趁着这家人都睡了,偷偷躲到柴房将就了几夜。
周梨花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不过只有两件衣服值钱些,用一个小破布包将衣服包起来,便算收拾好了。
随后便坐在床上,默默流了两滴眼泪。
听到外面有人来,连忙将眼泪擦干净。
她是怕的。
方才她看到堂屋桌上放着一个布包,有碎银子露了出来。
那么鼓囊囊的布包,银子自然不少。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好人家哪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娶个寡妇回家?
当初她娘也是含泪告诉她,给她选的郎君,只是身子弱了些。
可实际却是个痨病鬼,刚成亲就死了。
如今这个,若真如孙媒婆说的那般好,又怎能瞧得上她?
但媒人的嘴最是巧舌如簧,周梨花深知,自己笨嘴笨舌,从孙媒婆嘴里也探听不到什么。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