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有抿了一口茶水,肃然道:“若不是年轻时候拼了一把,你觉得我跟你爹这辈子还能娶得起妻,建得起瓦房?”
“说不定早在哪块埋着呢,兴许骨头都烂了。”
“万历年河南大旱,颗粒无收,我们几家逃荒到了九江。”
陆小建知道自家不是本地人,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陆大有继续道:“当初就是我和你爹就是跟着王府的张大猛管事干私盐的,这才攒了一笔家业,在陆家庄落了脚。”
陆小建彻底懵逼了。
干私盐,可不就是杀头的买卖嘛……
陆大有见陆小建脸色发白,笑将起来。
陆父道:“也没那么严重,毕竟有王府的招牌,至少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遇到其他私盐贩子,少不了拼命。”
陆小建僵硬地笑了笑,问道:“后来呢?”
陆父道:“哪有什么后来。”
“后来老王爷和王妃染了疫病,这事就干不下去了。”
陆小建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在心中消化了一下,半晌无语。
陆大有颇有几分得意,“说起来,王府当年的红火,我跟你爹也算是功臣了。”
“不然你以为你跟三子怎么能进王府?”
陆小建明白了前因后果,重重点头。
他忽然问道:“叔,爹,贩盐的利有多大?”
陆大有正色道:“大到没边了,大到杀头也有人抢着干!”
“就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吃的淮盐,盐商从灶户那买,三钱混子能买一石不止。”
“到了咱们手里,三两一石的价!”
“呵呵,你说这里面有多大的利?”
“这还是正常年景,若是灾年荒年,奸商还要加价。”
陆小建眼睛瞪得如铜铃,声音发颤道:“一来一去,岂不是十倍之利?”
陆大有道:“算算不止十倍之利了。”
“奸商的手段太多了,莫说囤积居奇,哄抬盐价,单是故意在盐里面掺沙子,就是巨利。”
“呵呵,人家掺的是沙子,百姓可是拿真金白银买的盐!”
“不过,私盐卖的便宜,也就五倍之利吧。”
陆小建震惊道:“也就……五倍之利……”
“我听虎子哥说,府上的肥皂,这么稀罕的东西,卖出去才一倍利。”
陆大有摆摆手,“话可不是这么说。”
“盐粮铁布,这些东西但凡是人都要用到。”
“人只要活着,总不能不吃盐,不吃粮,不穿衣。”
“土里刨食,谁还能不用铁器?”
他话锋一转,又道:“三子回家带了不少肥皂,我也用过,确实好东西。”
“若想活得体面点,家家户户还真得备着。”
“但是……这玩意用不起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你想想咱们陆家庄,有几家舍得用?”
陆小建沉思片刻,明白了陆大有的意思。
肥皂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不具备盐粮铁布这种生活必需品的性质。
难怪王爷将肥皂生意铺开给别人做。
而这些商人,又把肥皂往江南等富庶之地贩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