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不仅是在给何亮、钱易等故旧让路,亦是在为洪澈、钱彦远、欧阳修等人出仕铺垫,戴朝宗、范仲淹等人也可以陆陆续续回朝任职。
刘纬不是想出外,而是想致仕。
刘娥喃喃自语:“孤容不下你?孤怎会容不下你?”
是日,黄昏。
雄州走马承受劾刘纬逾越人臣本分,擅通契丹国主。
百官遂以人臣无外交之制,请罢刘纬河北、河东安抚使,出知东南。
吕夷简独树一帜,请以第三子吕公著尚楚国公主。
百官讥诮,坊间不耻。
但刘娥反应偏正面,虽未首肯吕夷简所请,却拜吕夷简为参知政事,并诏钱易回朝复相、任中正拜枢密使、王曾判南京兼广南西路安抚使、侍御史知杂事韩亿改知谏院,朝堂架构逐渐稳定。
……
冬,十一月末。
契丹遣彰胜军节度使萧穆古、潘州观察使郑文囿贺皇太后正旦,右监门卫上将军萧从正、右谏议大夫仇道衡贺皇帝正旦。
这是耶律隆绪第一次遣使贺刘娥正旦,是认同,亦是善意。
和谐的氛围中,也有一丝异样。
契丹来使小歇一夜,便马不停蹄的南下,另有数人不习水土滞留白沟驿,萧绍宗赫然在列。
幽蓟汉人世家依附拔里部而兴,双方互相影响、同化、妥协,成就一种另类文明,并逐渐为契丹主流社会接纳。
萧绍宗是这种另类文明的结晶,却又生活在旧的体制之下,如同狼群中的羊,再无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
刘纬的谋划偏向明显。
不仅把两属地设计成豪华难民营,还将赵允升列为驻幽州首任大使,并要求契丹对等派遣。
简而言之,耶律宗愿应为契丹序列三。
萧绍宗担心尸骨无存,带着全套方案连夜赶赴幽州。
刘娥也被刘纬的胆大妄为所惊,命蓝继宗急驰雄州,兼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
然而,耶律隆绪反应平和,遣萧孝穆诣白沟河界桥正中帷幕,与刘纬连续商讨三天,之后信使频繁,每日必有六次以上的互动。
天禧十年,三月初三,正午。
耶律隆绪巡契丹新城,幸白沟河,匹马登界桥。
刘纬则由南岸趋至界桥正中幄殿,在两岸三十余万军民的见证下,与耶律隆绪凭栏畅谈至日落时分。
耶律隆绪拍了拍刘纬肩膀,依依惜别:“后会有期?”
刘纬泪目:“山高路远,恐难再见,请北朝皇帝陛下保重身体。”
耶律隆绪问:“不恨朕?”
刘纬泣不成声:“来生愿与皇帝陛下再相逢,同为中国,不分南北。”
耶律隆绪毅然转身:“保重!”
契丹军民单膝跪地,山呼万岁,声震云霄,似在庆祝南北两帝会盟。
蓝继宗热泪盈眶。
刘纬的阳谋,耶律隆绪堂堂正正的受了。
耶律隆绪的阳谋,刘纬却之不恭,自绝仕途以报。
……
三月初十。
赵祯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赐进士洪澈以下一百九十七人及第。
何亮上疏,请责刘纬知夷州。
刘娥留中不发,扪心自问。
“你来人间走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