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何年有些惊疑地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为人憨直,一心钻进医术里,甚少去关心世人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然而如今晏泉这样说,叫他一瞬间想起京中关于宋姝和新帝的传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确实,如果是宋姝与新帝合伙做局想要引出殿下在景国残余的人,他今日莽撞之举很有可能造成大祸。
思及此,陈何年为晏泉擦干头发,盖好被子,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刚走到半路上,却恰好遇见熬好了药的拂珠。
“先生,药已经熬好了。”
拂珠手里端着熬药的砂锅,锅里褐色的药汁正在冒着泡。
“这药可是要现在给雍王服用?”
拂珠双目清澈,满脸坦荡,然而陈何年想起晏泉的猜测,却万万不敢再将药交到宋姝主仆身上,只得硬着头皮道:“雍王殿下如今还睡着,不要去打扰他。待明日他睡醒,我再为他熬便是了。”
拂珠闻言,望着自己手里冒着热气的砂锅,皱了皱眉:“那我熬得这锅……”
“不要了。”陈何年赶紧道。
拂珠守在炉子边上,熬了快有一个时辰,这会儿腰酸背疼的,听了陈何年的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将砂锅往身边一放,严肃道:“先生,这药雍王既然不喝,你又何苦让我去熬?这不是浪费功夫吗?”
陈何年心里虽是无奈,面上也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罪。
“是某的过错,没算好时间,拂珠姑娘你且消消气。”
任凭陈何年再三道歉,一个时辰心血作废,拂珠很是可惜手里这坛子药,蹙着眉抱怨道:“先生嘴皮一张一合,倒是叫我熬断了手,跑断了腿。”
陈何年本就不善言辞,瞧见拂珠含怒的面容,除了道歉,别的却也说不出个花儿来。
回到了宋姝的房间里,提起这件事仍旧不满。
宋姝安慰道:“他是病人,陈何年是大夫,你多担待些。”
闻言,拂珠惊讶的瞧了她一眼。
“怎么了?”宋姝挑眉。
拂珠眨眨眼:“我倒是从没见过姑娘这般善解人意。”
“是吗?”宋姝笑了笑,“和着在我家拂珠眼里,你姑娘我是个凶狠残暴,不近人情的玩意儿?”
拂珠沉默一瞬,宋姝从她扑闪扑闪的眼里看出了她此时无言而衷心的附和,气笑了。
拂珠见她笑眯眯的模样有些骇人,后背一紧,赶忙转移话题道:“刚才钱知晓来话,说是今日早上宋冉又进了万运楼,赌红了眼。他看着时机合适,已经让手下的人将饵放下了。”
“这么快?”宋姝挑眉,“那感情好,我原说还要两三个月的工夫,没想到他倒是瘾大。”
上一世,宋冉好赌之事被他掩藏得极好,直到宋文栋死后,宋冉身为宋家家主,竟连给亲父发丧的钱都没有。
此事被御使大夫们上奏到了天听,闹得人尽皆知,滑天下之大稽。
宋姝上一世从京中仓皇逃窜,将秦国夫人的嫁妆尽数留在了宋府。
万万两的银钱,被宋冉输了个底朝天。
后来,她甚至在边陲小镇的当铺里发现过秦国夫人嫁妆里的钗环。
思及往事,宋姝冷笑道:“快些好,快些,我们正好行事!”
“那钱知晓那边?”拂珠问。
宋姝眨眨眼:“你让他先不用管了,只要宋冉进了崇余庄,自有分晓。”
一阵寒风从窗棂吹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宋姝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