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枫弟子中尚有两尊血傀。”
“我对丝戏略有研究,可以傀儡残存之灵探查邪术痕迹,此时不宜言明,劳你提点一二。”
谢云敛天资绝艳,悟性惊人,他既能通过那么一颗果子定位傀儡,若说研究出了丝戏的破解之道,也不无可能。
果然,只听归云寄续道:“不过我想,他或许找到了。秘境破后,丝戏之主并未复生,傀儡烟消云散,或许师弟便是为解丝戏,力竭昏迷。”
栖寒枝顺着归云寄的话看向昏迷的人,心念一时纷乱难言,正此时,余光忽而扫到塌旁矮桌,心下陡然一沉——矮桌上放着些寻常的摆设,其中包括一只精致的细口白瓷瓶,那瓶中此时插着一枝花。
先前是没有的。
魔族终年沉寂的心核似在此刻产生了搏动的幻觉,栖寒枝脑海内纷杂诸事褪去,目光仍是落在谢云敛脸上,神色不变,只定定瞧着,似是因先前的对话陷入某种沉思。
半晌,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向模样温和的“大师兄”。
“仙尊心怀苍生,心中全是大义,既是早有准备,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魔君眉头微微压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淡淡,全不似关心。
归云寄似有些惊讶,不知如何惹得魔君不快,却也并未多话,只道:“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待确定城中再无傀儡,我便带他回昆仑。”
“昆仑”两字显是让栖寒枝更为不快,眉头飞快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查看过谢云敛情况,归云寄便要离开,栖寒枝相送,走到门口,忽而再难忍耐似的唤了一句:“大师兄。”
归云寄回头,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是温和神色:“戚师弟还有什么事?”
栖寒枝按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一捏一捏的,似是缓解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默然片刻,这才道:“前些日子,我见到谢胤,他告诉我,谢云敛心慕之人是陆青端。”
归云寄神色明显一怔,很快摇了摇头:“这我却是无从得知。”
“如此。”栖寒枝垂了垂眼:“师兄慢走。”
归云寄又顺势说了些宽慰的话,这才离开。
身后,栖寒枝眼睑微垂,掩下暗沉的眸色。
东陵仙门陆青端,数百年前的风云人物。彼时才十多岁的谢云敛自然排不上号,论起修真界最为人称道天才人物当属“东陆西归”。
东陵陆青端、昆仑归云寄。
二人都是天资纵横之辈,同为当世大宗嫡传弟子,时常被人拿出来比较,但与许多世人揣测的针锋相对不同,这两人是至交好友。
在陆青端还未沉睡的那些年里,每每与栖寒枝提及归云寄,用的最多的一个词是“知己”。
故去数百年的至交好友,被揉进小辈的桃色流言里,真正的归云寄怎会是这个反应?
他很聪明,也善于伪装。选择扮成归云寄,一则与他不算相熟,二则能顺理成章带走谢云敛。若非被谢云敛本能排斥,或许此时已直接将人带走,不会有后面那些多余的话了。
而此人所言,听来自然,然而无论是他“戚焰”的身份、四百年前的兖兖州之乱、还是谢云敛应对丝戏之法,细想之下就能发现,这些言语中并无多少隐秘细节。
半是人尽皆知、半是仗着无人可知而胡乱杜撰。
栖寒枝关上院门,转身回去。
榻上的谢云敛仍安然沉睡着,矮桌上那细口白瓷瓶里,浅粉色的小花开得正好,将细细的枝条缀满,压得微弯,似是刚从院中那颗花树上折下的一枝,毫不起眼。
他先前只觉有些微妙的异样,直到扫见这枝突兀出现的花,这才顺势假作被情绪影响,出言试探。
旁人或许难以想象,看来端方持正不近人情的仙尊有个小爱好,每日清晨外出习剑后,会摘一枝新鲜的花,插在道侣床头。
如是百年,直到……二人和离前不久。
谢云敛,你在看吗?
栖寒枝看着昏睡的人,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还缺一点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