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一愣,随即不屑地笑道:“为我痛心疾首?我不信!若果真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为何不让我们夫妻团聚?你就是瞧不上我,你就是由着一己喜恶活生生拆散了我和珠郎!”
一旁赖嬷嬷见李纨越说越离谱,出声叫道:“大奶奶莫要再怪老太太。大奶奶仔细想想,当年分明是你自己执意要嫁进来,后来老太太几次三番委婉暗示你可改嫁,也是你自己拒绝了的。再者说,珠大爷之事,又哪里是老太太从中作梗?大奶奶莫再自欺欺人,若珠大爷有意认下你,老太太又为何要阻挠?”
赖嬷嬷气恼李纨黑白不分,索性就给她分说个明明白白。
“你什么意思?不,不是,不是珠郎不认我,绝不是!”
李纨扑过去死拽着赖嬷嬷的衣袖,要她讲清楚。
赖嬷嬷便坐下,不顾贾母的摇头劝阻,一五一十将当日情形说了个纤毫毕现。
“叶莲?便是,便是我母亲当日在城外见到的那个高个儿妇人?就是因为她,珠郎才不要我的?”
李纨喃喃自语,也不待赖嬷嬷再回答,她便自喉中发出一阵悲鸣,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甚至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李纨就那样尽情地哭了一场,随后便擦干了眼泪,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自己院子走去了。
都说以往的李纨是槁木朽灰,可在赖嬷嬷看来,此时此刻的李纨才真正是死透了的,仿佛连背影都是灰白色的。
鸳鸯听得一阵唏嘘,但随即又道:“如此也好。大奶奶一生只活了徒有其表这四字。如今,不管再苦也落了个实实在在,明明白白。希望她从今往后能悟了,守着兰哥儿好生过日子,尽享天伦之乐。这未必不是另一番人生境界。”
赖嬷嬷却摇头道:“若她能有这份心境,她便不是咱们大奶奶了。人呐,一啄一饮,都是定数。”
……
“二奶奶现下如何了?”
小红肿着两只眼,捏着薛姨妈的衣袖哭着问道。
“除了老太太一人,二奶奶等两府女眷皆收押进了大理寺的女牢。”
薛姨妈边说边哭,她几夜之间便花白了双鬓,脸上干涩的皱纹也显得更深了几分。
一旁刘姥姥听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脚脖子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前番不是围了一回了?我还说兴许这道鬼门关就那么平平安安过去了,怎地,怎地就这般田地了?他姨太太,可打听出什么罪名了?咱们太太和奶奶都是菩萨一般的人儿,又能犯下什么大罪过?”
刘姥姥哭得涕泪齐下,仰脸儿问着薛姨妈。
“都说是太后娘娘恼恨顺王与王家舅爷,又无处发泄,便寻了贾家出气。又有赵姨娘那狗东西,竟栽赃说什么珠哥儿还活着,安了欺君之罪给姐姐姐夫。那边东府里的罪名更大,说是珍哥儿给去了的蓉哥儿媳妇使了什么僭越的棺椁。更有家庙里的宝珠出首状告你们珍大奶奶勒死了蓉哥儿媳妇。”
薛姨妈说完这几句话,顿时捂着胸口连呼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