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想以大人的官职和家世,出手定是阔绰的,但也没想到,竟能阔绰至此——这一匣子首饰,足以在扬州城买好几间大宅了。大人,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不过,大人这样,倒像是全然不会揣摩女孩子的喜好——只管给最好最贵的,什么成色样式,他是半点都瞧不出来,也不感兴趣。可偏偏,他又能注意到她缺首饰……
“怎么了?”裴宣见她一直不说话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蹙眉问。
“没事。”元姝打着哈哈,转移注意力般的掀起帘子往外看。
忽地,感觉到手腕处有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忙低头去看,却见裴宣不知何时从匣子里取出了那也极其名贵的红珊瑚手串,戴在她手上。
珊瑚光泽艳丽,触之湿润可人,一摸就让人舍不得放手,正巧与她今日的衣裙相辉映,衬得她整个人明艳脱俗,不可方物。
元姝弯着眼睛看那漂亮的手串,大概是因为舒服的触感,她看到裴宣的手指下意识地在上面摩挲了两下才放手,指腹不经意掠过她手腕时,她觉得心上也像被轻飘的羽毛挠了一下,然后听见他道:“这手串,很适合你的年纪。”
她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是个不太明白风花雪月的士族男人,也是个愿意听她的每句抱怨,默默记在心里暗暗学习的上进郎君。
*
用了午饭,裴宣又带着她去逛了胭脂铺、成衣铺,这次元姝学会了直接表达自己的喜好,没再发生像永盛银楼那般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美谈”,等再出来,发现天色已经晚了,扬州城的夜市,开始了。
……
元姝笑盈盈地从摊贩手里接过两个油纸包儿,递给裴宣一个,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油纸包。
他们买的是梅干菜肉饼子,摊主将梅干菜和五花肉用面粉揉了,抹了猪油,贴在锅沿煎得两面金黄。元姝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心里一直流口水。
入口酥脆香甜,她吃得十分满足——一个铜板两个饼,够他们吃饱肚子了,自己虽是个外宅,听起来仿佛是生来就是要花男人钱一样,但做人嘛,还是要讲一些道德,不能太败家了。
她这头心里美滋滋地夸赞着自己,偏头瞧见裴宣也正认真地吃着饼,而且是一咬一大口的那种,但也许是因为他生得太过俊朗出挑,这般进食竟也不让人觉得粗鄙,反倒是赏心悦目,让她忍不住也跟着咬了一大口,咸鲜的滋味瞬时在唇齿蔓延开来。
只吃这饼有些干,伺候的小厮就近找了间茶肆,要了一壶酒并一壶茶,二人坐下安静地吃完。
“我还以为,大人不会吃这些市井的东西呢。”
裴宣将杯子里的酒慢慢饮尽,笑了笑:“你这般娇气都能吃得,我如何不能吃?”
小妮子听不惯这样的话,立时就开始嘟嘟囔囔,趁着给他斟酒的间隙想偷偷贪墨下半杯,被他目光抓个正着。
“那大人饮得,我如何就不能饮得?”
斤斤计较,非要跟他比个输赢,裴宣云淡风轻地从她面前将那半杯酒夺走,笑:“不许你喝。”
吃完饭,两人在街上慢慢走着,权当是消食。东街的夜市人头攒动,忽地有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成群结队地从大街上疯跑着穿过,元姝没个防备,趔趄着被挤到一边,差点摔倒。站稳后扭头去看方才裴宣的位置,却发现已是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她脸色微变,心下正惶惶然,有一只手却拉住她的腕,强势地将她牵引到身边。看到熟悉的脸,元姝松了口气,那只手却顺势从她腕上滑下来,勾连住她的指尖,将她的左手整个包在掌心,牵着她继续向前走。
“人太多,别走丢了。”
元姝抿了抿唇,耳根被淡薄的晚风吹得发烫,应了声好,极力忽视那滚烫的手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步伐走。
裴宣生得人高马大,长手长脚的,兴许是想赶快离开这个喧闹的地界,步伐比她迈的大得多,走了百尺的功夫,元姝就有些累了,她就着交连的手掌借力晃了晃那人的胳膊:“大人……”
裴宣这才意识到什么,脸上难得的露出些尴尬,再迈步,就比之前小了许多,也缓了许多。
转过一个路口,元姝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街边卖的各式各样的灯笼。男子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兔儿爷的灯笼,颇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孩子心性。
街边,一个紫衣女子遥遥看着那因得了孩童才玩的灯笼而欢喜雀跃的少女,眉头紧锁。陆家二小姐,怎么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