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引的印象里,他身上应当是没有化神神念的。
可谢行休突然受伤,他莫名出现在师无桧面前这事实在蹊跷。
哪怕上世已是化神,但化神神念这种类似高阶护盾的东西并不好弄,又十分隐蔽,以他现在的修为察觉不到也属正常。
所以……是梅浮游在他身上留了神念,导致想杀他的谢行休被神念所伤,无奈之下求助师无桧,师无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把他与谢行休捡了回去?
卫引笑了。
他怎么就没第一时间把谢行休脑袋摘下来呢?
若无神念,他已是具死尸。
卫引笑着笑着,看向地面上狼狈万分的李泷,他微微探下身,“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只有畜牲无义也无情。”
二长老曾在李泷小的时候揉过他的脑袋,于李泷修行遇阻时轻声指点过他。那年大雪纷飞,李泷生了心魔,无量真人不在,李泷拜求器峰峰主帮忙,器峰峰主原本还在闭关,听闻此事急急出关,为李泷护法奔走,甚至因此差点损了自己的修为。
昆仑无人愧对于他。
是李泷有愧于昆仑。
李泷这个恋爱脑,以爱人为自己的全部,其他人的恩情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有用时拿来用用,无用时杀人取宝。
狼心狗肺的玩意。
空间被二人封锁,卫引又拥有时间力,景弦歌看起来也绝非等闲之辈,二人抱着杀心来,绝无可能放过李泷等人。
江雪起深知自己躲不过这一难。
就连李泷都中了招,他只是名筑基修士,怎么可能躲得过元婴的杀机?
他蠕动着唇瓣,心知肚明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卫引不会放过他的。
早死晚死都得死,江雪起破罐子破摔,心里存了许久想要对卫引说的话,都在这刻爆发出来——
他讥讽道:“卫引……若不是你让我来昆仑,我也不会误以为自己才是尊主之徒,更不会酿成如此大错,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卫引居高临下看向草堆里的江雪起,他稍稍抬眼,声音清亮,“是我逼着你杀人,逼着你从恶,逼着你欲念缠身,逼着你生出心魔吗?”
恶人从恶无需理由,倘若江雪起不曾将心里不满化大、不曾动过害人心思,他还是昆仑那个身尊体贵的小师叔。
以长老们的性格,就算是认错了人,也会揽下来,并不会将人赶走。
江雪起怎会不知?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
因为母亲仙逝,他从小被父亲与兄长纵容到大,没有人说过他不好,也没有人对他不好,哪怕拜入万生宗,他也有师父宠着,从未受过外界风雨摧残。
娇生惯养的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夺走了他周围人的宠爱。
在他心里,所有他身边的人都该惯着自己,怎能有人敢分走那些注视着他的爱?
扭曲的家庭养出扭曲般的人,最终也是自食恶果,自作自受。
景弦歌招招手,米粒大小的药鼎飞入手中,在手心里蓦地变大数倍,然后一口砸向已经快要挣脱定身符的李泷。
惊天动地的响声被结界掩住,只令地面颤动须臾,江雪起听了这动静,猛地发出短促的尖锐叫声,整个人往后缩去。
他被刺激得深,以为自己能靠住的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心里绝望更甚,闭着眼嘶哑着吼:“是你在逼我!若不是你,我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会生出心魔,若不是为了除去心魔,我也不会怂恿李泷去杀人,若不是帮你的人太多,我也不会想要杀了他们……是他们活该,他们该死!”
江雪起记得与卫引的第一次相遇。
他正在泡泉疗伤,却突然被蓬莱弟子拎走,对方说是有化神大能想见他,他当时高兴极了,等到了现场,却发现场上的人都在看另一名少年。
那名少年眉间皎似弯月,华色惊人,哪怕是一念真人在场,都未夺去他的风采,单单往那一站,就轻轻松松占走了所有目光。
一念真人指名要他去昆仑,那少年则留在蓬莱。
他江雪起的内门弟子名额是师父千辛万苦求来的,蓬莱弟子众多,下一轮开启收弟子的日子乃是三年后,为了早争这三年,师父赔笑多日,又托了无数关系,着重点出他的天赋,这才让蓬莱破例。
可这名不知从哪来的散修,轻而易举就得了一念真人的青睐,入了蓬莱。
江雪起那时就已经十分不喜卫引。
再后来,江雪起知道自己是昆仑的小师叔后,开始用美貌收买人心,哄的一众小辈为他死心塌地,而他享受着昆仑的身份便利,得了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