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很想开口回应,但张了张口,却难以说话。忽觉在方才的下坠中,喉咙受损,出声即是沙哑,根本无法应答。
其实并不应该,但他还是不合时宜地心想:卿子扬会发现他吗?哪怕没有得到回应,还是会不顾危险下来找他吗?
说实在的,连苏杭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
前世追问对方,究竟是在何时动心,卿子扬要么总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闭口不提,活像那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更何况,显而易见地,现如今的卿子扬对他最多只是好感,绝不会因此上升至可共生死的层面。
那么,他真的会来吗?
烈日当空,分明气温算不上高,但悬在半空的苏杭还是起了一身密汗,鼻尖生起几滴细小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时而望向高处,企图找寻到熟悉的身影,时而交换左右手的掌控,让自己不至于失足跌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焦急地等待着,内心仿若火烤,十分煎熬。
一炷香后,头顶垂下根由众多腰带缠绕的绳索,而卿子扬本人,正缓慢沿着它往下爬着。
他必须非常小心,把每一步都踩稳,否则,很可能让自己也一并陷入险境。
破碎的细小石头不断从他的靴底滚落,卿子扬拽稳手中绳索,脚步有条不紊,不显慌乱,慢慢地行至苏杭跟前。
对苏杭来说,恐怕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如同天神降临。虽然这个比喻有些俗气,但苏杭心中动容难以言喻,只能呆呆地看着卿子扬的背影。
嘴唇濡动了下,说不出话。
少年双手紧拽住绳索,牢牢将自己稳定在山壁之上,碍事的外袍早已在山顶脱下,如今小臂赤.裸,因拉伸绳索需要巨力,而频频暴起青筋。
卿子扬微微侧过脸,对上苏杭的视线,冷静开口指挥:“过来,趴到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他坚持不了多久,时间紧张耽搁不得,苏杭点头应下。
正欲将手中长剑拔出,不曾想,他脚下微踏着的石块恰在此时发生松动,随即突然碎裂开来。
苏杭整个人一懵,求生地本能令他将手指深深嵌入石缝,但仅凭手劲又能坚持多久。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卿子扬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搂住他的后腰。
事发突然,卿子扬吓得脸都泛白,表情十分难看,语气甚至带上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责怪:“你小心点啊。”
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中,苏杭觉得脚踝肿痛,他心知约莫是扭伤,但闻言一声不吭,而是小心爬上了卿子扬的肩膀。
哪怕后背陡增重量,卿子扬依旧面不改色,稳扎稳打,半点不显难以承受。
只是从苏杭的角度看过去,对方连手背都青筋暴起,明显快要抵达极限。
他倒是没有说些诸如“你别管我”的扫兴话,只是乖乖地趴在卿子扬的背后,呼吸减轻,尽力给对方减轻负担。
好在苏杭的位置据山巅不算太远,两人很快便爬上去。一将人放下,卿子扬就仰躺在地面,以手背掩面,重重地喘着粗气。
苏杭连忙摸索全身,企图找出一颗丹药,替对方缓解。可此刻他才发现,就在方才的坠落过程中,他连衣裳都被厉风划破,怀中丹药早就不见踪影。
小仙尊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手指撑在地面,触摸到略微细腻的触感。
是那条救他一命的绳索。
不,这不应该被称作绳索,而是纠结数条腰带,捆作一处,加长形成的缆绳。
“刚刚让你久等,我是抽他们的腰带去了。”见人的视线瞥来,卿子扬坐起身,指了指周围。
苏杭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诧异地发现,面前,竟横着四人的身躯。他们无一例外都外袍大敞,若非呼吸尚有起伏,几乎都可以被称作尸体了。
他仔细看去,地上仰躺着的、陷入昏迷的四人,恰好时之前的三剑客以及……青谣。
卿子扬用单臂将脑袋支起来,洋洋得意:“我聪明吧。”
但苏杭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将手中腰带放下,眼神浅浅地扫过地面。他此时屈膝坐着,扭伤的脚踝甚至令他难以做出站立的姿势,只能狼狈地待着原地。
躯干血口众多,几乎被血色染红,衣裳割裂开来,碎条状的布料挂在袖口,显得极为落魄。
卿子扬尚在疑惑,心说好歹他也救人一命,苏杭怎么一声不吭,连回应都不给自己。
余光里,对方的目光似乎在那单独倒在一旁的少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哦,这个人啊,我之前看到他推你,担心他坏事儿,就先把人打晕了,呃——”
谁知,卿子扬话音未落,余光便瞥见身侧苏杭忽然抬起手臂,于半空中画了一个符咒。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符咒便化为四道蓝光,如同汹涌剑意,朝向地面四人奔袭。
在接近他们胸口之前,蓝光骤变,更改为锋利刀尖模样,咻地狠狠扎进四人的胸口。
昏迷中的四人连挣扎的动作都无法使出,更来不及痛呼,只能任由那蓝光浸没胸口。躯体最后神经式抽搐片刻,就此停止呼吸。
卿子扬愕然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