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清楚的记得那本手札上的最后一页写的是什么。
那时她预感到自己的任务就快要完成,很快就要死遁离去。
于是抱着与三个徒弟告别的心思提笔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教养三位徒弟数年,从初时喜悦,到渐生厌感。
渐渐明白人生聚散如浮萍,相依相伴亦虚幻。
大道归途,终究是一个人。”
手札戛然而止。
温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先一步离开,既然如此,断了他们的念想,对两边或许都更好。
她在手扎的最终写下如此凉薄的话,便是宁愿三位徒弟憎恨她,也不要挂念她。
只是温廖没想到,系统最后不允许她将这本手札留下,于是这段话也随她一同灰飞烟灭,被掩埋百年。
如今这些话真的被徒弟看到……温廖却觉得有些许不忍。
她试探着唤了一句,“剑君?”
像是过了百年之久。
“出去。”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
殷别的嗓音很平淡,甚至一点冷意都不掺。
但温廖知道现在不是跟大徒弟交流的时机,他需要时间来平复。
于是她起身,默默退到殿外。
月色霜寒,温廖的影子从殷别脚下慢慢滑落到殿外。。
在关上殿门的那一瞬,温廖晃眼间似乎看到那总是挺拔如松柏的大徒弟……背脊有一瞬的佝偻。
***
从春花谢尽,再到银装素裹,自从那日之后,温廖再也没见过殷别。
望月殿被设下重重结界,无人能靠近。
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度几乎停滞了。
温廖每每打开系统面板,看到那个刺眼的负数时,心脏都会狠狠抽痛。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说的便是此刻的她。
殷别现在不愿意见人,她也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再去刺激他一次。
再说罪魁祸首归根到底也都是她自己。
这几天来温廖仔细回想了与大徒弟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惊觉原来处处都是漏洞。
去年殷别生辰,她想给他送一件礼物,又担心时间太过巧合惹人怀疑,于是特意挑在了他生辰的前两日。
那天她给殷别递上自己用红绳编的一只红色蜻蜓之后,殷别突然不咸不淡问她,为何要给自己送这个。
三个徒弟年岁尚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闲暇时分用草编了两只蛐蛐,时归雨和黎璃见到之后便闹着要,温廖也就随手递给他们了。
她不经意之间看到,站在一旁的殷别定定看着时归雨和黎璃手里的编物,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那是她第一次在大徒弟身上看到那么孩子气的模样。
温廖本想再给他编一个,却临时有事着急下山处理,一打岔便再也没了机会。
这一次……大概是为了弥补当时的遗憾吧。
但是当时的温廖分明感觉到大徒弟并不愉悦。
她连忙说,“我一直以来都想感谢剑君您的收留和教导,昨日我刚突破筑基六层,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于是亲手编了一个小玩意儿答谢剑君,还望剑君不要嫌弃。”
然而下一刻,那只红色的蜻蜓在他手掌心变为一滩红色粉末。
殷别将它们抖落在地上,用一条绢帕细细的擦着手指,笑着说,“这种东西,原先我很是喜欢。”
他又轻描淡写道,“只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她盯着地上已化作粉末的那只蜻蜓,张嘴便反问,“剑君现在不喜欢了么?”
殷别看着她缓缓道,“是,不喜欢了。”
那一日温廖是有些失落的。
那时她路边随手折下一只桃花扔给殷别,他都会用法术将它妥善保存起来,花开数日不败。
温廖下意识没想到,她送他的东西会被他这么糟蹋。
温廖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那时便已经有所察觉,故意试探她。
殷别比她想象的更加敏锐。
到底是多久之前,他就开始怀疑起她了?
只是如今一本手札可能让事情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再怎么看来,“闻了知”现在都是一个投机取巧、利用他人的宵小之辈。
温廖几乎不敢想象之后要如何面对大徒弟。
就在温廖为此事头疼的时候,三年一度的历练便要开始了。
这也是他们新入门弟子的第一次历练,必须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