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一步跨出,已经来到了无惨身边。
他抓着无惨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无惨,你是不是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无惨放大的瞳孔慢慢变成正常的样子,声音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嘴角微微耷下,也不去看白鬼,“我听得到。”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一双大手捂住了无惨的眼睛,“今天外面是下雨还是下雪?”
“下雪。”
无惨低着头,除了可以听到白鬼的说话声,他甚至听到了身后白鬼有力的心跳声。
并不是他恢复了听觉,而是在触碰到白鬼后,就能听到白鬼的声音了。
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也是一种另无惨觉得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厌烦听到白鬼的声音,而是担忧白鬼知道他除了病弱,身体上还有其他致命的缺陷后,就像其他人一样放弃他。
毕竟在所有人都说他命不久矣,根本不可能痊愈的时候,只有白鬼亲口对他说了,要带着他找最好的药师,要治好他。
从小到大都在无声世界中的无惨精神比曾经还要敏感脆弱,禁受不住一点来自外界的风浪。
无惨眨着眼睛,感受到挡在眼前,阻碍睫毛上下刷动的手终于移开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白鬼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
无惨惊惶地转头,却只看到白鬼刚刚闭拢的唇。
白鬼沉默的看着眼前紫眸大睁,仿佛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的无惨。
“你只有这样才能听到我的声音,是吗。”
白鬼从背后抱住了无惨,手掌轻轻揉在无惨的脸上,把那些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畏缩全部揉散在掌心里。
“没关系,不要担心……”
白鬼把无惨的身子转过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我去哪里也不会再丢下你了。”
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回到那个寂静的世界。
一条血色的细绳从白鬼的指尖蔓延而出,围着无惨的左手腕缠绕了几圈。
“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要保护好它。”
“我知道了。”
无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只比发丝粗一些的红线,明显觉得今天的自己情绪起伏太大了,却又不是往常对下人仆役的那种暴怒和厌恶。
面对白鬼,无惨表现出来的只有无尽的委屈,所有的苦楚与烦闷俱都只会说与他一人听。
分明,他们才只是刚见面而已。
“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白鬼指尖轻敲,两人已经到了一间铺好被褥的居室里。
无惨薄唇微动,“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看着我睡觉。”
“好,有事情叫我。”
无惨看着白鬼再次轻敲指尖,居室内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不过手腕上的红线并没有消失,而是好像连接到了其他地方,后半段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躺在了枕头上,不过这会却没有了睡意。
平常的他虽然脾气很差,但并不是没有脑子,为什么这一次跟着才见面的……鬼,就直接同意离开产屋敷家了?
无惨想来想去,模拟了许多种遇到其他人的情况,发现他都能理智的判断出来,不会随意跟着被人走,只有白鬼是不一样的。
也只有白鬼可以让他听到声音。
为什么,唯独是选择了他呢?
无限之国的温度与外界的冬天完全隔绝,既不冷也不热,来到这里后无惨感觉自己的病情似乎都得到了舒缓。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手腕上缠绕的血线,不知道白鬼现在又在做什么?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他小声开口,“白鬼?”
“睡不着吗?”
血线的一段传来一段有些沉闷,似乎是隔了很远的声音,实则只是站在一门之隔处的白鬼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这样能不能直接和你说话。”
又听到白鬼说话的声音了。
半晌后,无惨又碰了一下血线,“白鬼?”
“需要我陪你聊一会吗?”这一次白鬼直接出现在了无惨身旁。
无惨没想到白鬼会直接过来,他眼睛睁开又闭上,佯装镇定的问道,“你想聊什么?”
“你是先天就听不到声音吗?”
“嗯。”
“今年多大年龄?”
“十七。”
……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无惨是没有想到的是白鬼对自己一无所知还要帮自己治病,白鬼没有想到的是,无惨根本不是上一次初遇时的十六岁,而是十七。
庭院中依然是五棵紫藤树,没有被砍过的痕迹,也没有樱花树栽种过的痕迹,白鬼以为这一切只是从相遇起重新开始了,却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