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钟离芷所呈上的那茜红珍珠制成的璎珞,寻常珍珠皆是白色,稀奇些便是黑色、绯色或是鹅黄色,但这茜红色的珍珠也着实是头一回看见。
惠太妃见之心喜,可却道:“这般鲜艳的颜色,像你们这些正是年少的娘子佩戴方才得宜。”
“母妃年华正好,与这颜色正是相配。”钟离芷忙道。
池烨在一旁眼神迷离,看着钟离芷满含笑意的模样,神色莫辨,他勾唇笑着随钟离芷一同行礼。
可在晏犀照看来,池烨那若因若无勾起的嘴角,多少有些轻嘲。
当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下首的人,并未再说些什么。
伴随着钟离芷的献礼,宴上似乎又恢复了一种和谐平衡,仿佛一开始那隐隐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
觥筹交错下,从宫妃再到晏怀远父女,皆是安安稳稳送上了寿礼。
灯火通明的殿上,看着当今喝得面脸红光,有意无意望向戚嫔的神情,晏犀照不禁撇了撇嘴,她低着头安静夹着身前案几上的吃食,掩饰着自己的不满。
而戚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依旧柔弱的模样,可眉眼之间却染上了几分惆怅纠结。
反倒是晏鸣霜,淡然许多,她得体地与惠太妃、端妃、钟离芷甚至戚嫔、李美人推杯至盏,令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周到至极甚至连李美人的胞妹都照顾到。
晏犀照惊讶地发现,姐姐的眼底,似乎找不到从前的自苦了。
只是寿宴未过半,戚嫔便告罪离场了,当今只当她不喜热闹、身子又不曾恢复,丝毫没有怪罪她失礼,反倒体贴万分地令人将她送了回去。
当今与钟离溪一盏一盏地喝着宫中的佳酿,两人言语间你来我往,愈发不像兄弟而像是互相试探地君主与臣子。
钟离溪眸色黑沉如深渊一般,纯银的杯盏中清澈的酒水与陇右道一坛一坛的烈酒相比,相差太远,他如饮水般喝着这酒,清冽细腻的酒水划过喉间,流淌到心口,他愈发觉得自己醉了。
耳畔眼前的歌舞似乎愈发远去,他远远望向下坐中安静坐着的晏犀照,灯火映照之下,她愈发朦胧,好似下一刻便又要离他而去。
他头蓦地一痛。
晏犀照看着钟离溪突兀地起身,连带着打翻了身后宫人端着的酒壶。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筷中夹着的点心掉落在宫裙上,粘糯的外皮、流淌的内陷沾染在衣衫上。
“臣弟不胜酒力,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既如此。”当今看了看钟离溪,“贺浒,送楚王殿下去偏殿歇一歇。”
钟离溪低敛着眼眸,冲着帝后与惠太妃拱手行了一礼,便在贺浒的搀扶下,离开了殿中。
晏鸣霜也注意到了妹妹的窘境,她与当今耳语了几句,便冲着身后的宝燕使了一个眼色。
当今只是睨了晏犀照一眼,看着宝燕悄悄将人领了下去,也没有多说什么。
-
晏犀照跟着宝燕出了寿宴的大殿,外间正是月明星稀,宫道上立着的石灯中发出幽幽的亮光。
此处离福佑殿不远,宝燕便领着她回去更换了。
晏犀照在福佑殿偏殿的西屋中更换了干净的衣衫,她无意间看到东侧书案后的博古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儿应该有些什么。可到底有什么,一时间她竟也想不起来。
“九娘子可换好了?”绿繁忽然在门外唤道。
晏犀照愣了愣了,推开门,看着月光下,一半身子在阴影处的绿繁。甫一开门见此情形,晏犀照心中不禁跳了跳。
她缓了缓,问道:“宝燕呢?”
“娘娘那儿需要宝燕姐姐伺候,秦嬷嬷便叫我来寻九娘子。”绿繁笑着解释道。
晏犀照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些疑虑却不曾多想,毕竟绿繁是晏鸣霜信得过之人。
依旧是那条宫道,绿繁领着晏犀照走在前边,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
她望着跟前绿繁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心跳得厉害。
她看着绿繁忽而停了下来,还不及多问,身后几个小宫女忽而拿着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摁住。
晏犀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绿繁转身。她眼中具是惊恐,想起上一世被人算计的情形,明明吃过一次教训……她怎么便这般愚钝?
她看着绿繁张了张嘴。
“九娘子……怪只能怪你自己……”
她说了什么,晏犀照终是没有听清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