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殿中,晏犀照紧张地看着太医为晏鸣霜诊过脉象。
她明明记得姐姐患病是在明年的三月,从患病到病重离世,不过两个月。可是谁也说不清,姐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太医院看出不来,父亲找来的杏林圣手也瞧不出来。
她只记得最后那几日,姐姐瘦得脱相,可依旧还在为了她的以后做打算。
晏鸣霜看着有些慌神的晏犀照,心中一阵暖和,可随之而来又是些许担忧。
“娘娘心有郁结,忧思过重,才令邪风入体。”林太医诊过脉后道,“娘娘还是要放宽心才是。”
林太医自先帝时便在太医院当值,曾是贞仪太后的太医,后来晏鸣霜入主中宫后便一直为她调理身体。
秦嬷嬷领着林太医下去开方煎药。
晏犀照坐在床榻便的绣墩上,问道:“姐姐在担忧些什么?”
殿中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宝燕在一旁将晏鸣霜扶起,晏鸣霜倚在床头,听着晏犀照关心的询问。
晏鸣霜只道:“只是些闲杂琐事,你莫想太多。”
晏犀照却道:“姐姐瞒着我,也瞒着阿爹……姐姐,若是阿爹知晓你在宫中的境况,必然是要心疼的。”
晏鸣霜闻言沉默了起来,宝燕听着这话,眼眶不禁红了红。
“九娘子,你可不知那戚嫔有多过分……”
“宝燕。”晏鸣霜呵斥住宝燕,凝眉道,“此事无关戚嫔。”
晏犀照听着一阵糊涂,她只在御花园西园中见过戚嫔一面,短暂的一面,她以为戚嫔虽柔弱得宠,却并非跋扈之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宝燕想要说什么,却被晏鸣霜瞪了一眼。
“宝燕,你去外边候着吧。”晏鸣霜深深叹了口气,对宝燕道。
宝燕红着眼点了点头,便去门外守着了。
晏犀照看着晏鸣霜眼中的疲惫,不禁有些心疼。
“宝燕她,误会了。”晏鸣霜道。
晏犀照听着姐姐缓缓开口,说起戚嫔入宫之后,当今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专宠戚嫔一人,便是连皇后也冷落了,更遑论后宫其他妃子。
正如晏犀照所觉那般,戚嫔其实并非是跋扈之人,只是她得宠终究是碍了后宫不少人的眼,前些日子戚嫔的膳食中被查出里边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事本就非晏鸣霜所为,偏生当今在见过戚嫔后,便来福佑殿将晏鸣霜斥责了一番。
“陛下觉得是我心中有妒忌之意,故而未能给后宫之人起表率,故有失职之罪。”晏鸣霜勾了勾嘴角,眉目间带着一丝无奈苦涩,“他甚至,怀疑是我容不下戚嫔。”
晏犀照张了张嘴,这些事儿,他们在宫外一丝一毫都不曾听到。
“是戚嫔说了什么?”晏犀照问道。
“或许说了,又或许没有。”晏鸣霜却笑了笑,又道,“九娘,我只是有些难过,我与陛下少年相伴,十多年的情谊,他竟不信我。”
晏犀照握着晏鸣霜的手紧了紧,她眼中划过一丝凝重。
她曾以为,她与钟离溪有十多年的情谊,可最终也不过是她想多了。如今见晏鸣霜如斯伤怀,不免想,是不是天家的男子都是这般铁石心肠。
“九娘,你能想开是好事。”晏鸣霜轻笑道,“清和于你,非良配。”
晏犀照点了点头,她看着晏鸣霜,忽然道:“姐姐可还记得,幼时你给我读过的,卓氏的诗?”
晏鸣霜一下便想到了那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明白自家妹妹的意思,她不禁抬手抚了抚晏犀照额角的鬓发。
“这后宫之中,又怎是那般容易。”她似是嗟叹着苦笑说道。
晏犀照抿了抿嘴,瞧她又犯傻了,她忘了,姐姐嫁的是天家,虽是妻也是臣,又哪来的资格能与君相决绝。
“傻九娘,此事你莫要再管,也不要与父亲说起。”晏鸣霜道,“有姑母的情谊在,有父亲在,戚嫔威胁不到我能,也威胁不到阿诀。”
晏犀照看着晏鸣霜冷静自持的模样,不禁有些难过,她想起秦嬷嬷对她说的那些话。姐姐她现在便将自己困在了樊笼之中,她甚至已经放弃了挣脱。
她沉默了许久。
“那姐姐呢?”她双眸倔强地望着晏鸣霜,“陛下变了,姐姐还要做如姑母那般贤良淑德的后宫表率吗?”
晏鸣霜闻言愣了愣,她与当今的婚事早早便定下了,也因此她常常入宫陪伴姑母,与还是太子的当今朝夕相伴。
她也曾希望她与当今能连枝共冢,可后来,她终于明白,她可以是表妹,可以是太子妃,可以是皇后,却独独做不得当今心爱之人。
“姐姐真想让那所谓的贤良淑德桎梏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吗?”晏犀照说着。
晏鸣霜闻言,撇过头,眼底划过一丝难堪,她甚至忘了,她也曾鲜衣怒马鲜活地活过。
晏犀照不禁咬了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