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繁原是晏鸣霜的大宫女,钟离诀出生后便跟在他身边伺候。
晏犀照闻言眉拧了起来,脱口而出嘟喃道:“谁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说完看着晏鸣霜脸上的不赞同,便又后悔了,她知道这样以下犯上的话,她心中想想可以,但决计不该说出来。
“你啊你!阿爹和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晏鸣霜无奈睨了她一眼。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家九娘不仅放下了钟离溪,同时还对他带上了不小的偏见。
宝燕亲自端上茶点。
底下一个宫女便领着当今身边的大太监贺浒走进殿中。
贺浒冲着二人见了一礼,晏鸣霜忙喊他免礼。
晏犀照看着恭敬站在下首面白无须的贺浒。当时,当今驾崩后,不过三日,晏相府便出事没落,便是贺浒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宫中无人可依的钟离诀。
“可是陛下有什么话让贺先生传达的?”
“回娘娘,陛下说,今日他宿在戚嫔娘娘那儿,特意让奴婢来告知娘娘,今日不必留灯了。”贺浒垂首不紧不慢道,话语之间除了平静再无其他。
晏鸣霜闻言只勾了勾嘴角道:“本宫知道了。今日本宫有客便不留贺先生了。嬷嬷替我送送先生。”
晏犀照看着贺浒朝着晏鸣霜又是行了一礼后,便垂首敛眸退下了,丝毫情绪不曾泄露。只是她不及多想便看着晏鸣霜疲惫的抚着光洁的额头。
“姐姐。”她小心翼翼开口道。
晏鸣霜牵强地冲着她笑了笑。
晏犀照一直以为,姐姐自小养在姑母贞仪太后身边,和当今一起长大,他们二人的情分自是不同旁人的。可如今瞧着却并非这么回事儿。
秦嬷嬷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
“我没事儿。”晏鸣霜轻声对晏犀照道,她敛去疲惫的神色,恢复到往日的端庄娴静,成了朝中为人称道的贤后模样。
只是,晏犀照依旧清晰地感受到,姐姐脸上笑意的勉强,还有隐隐透露出来的无望。就像是她后来在临川小筑,无望地熬着日子,不知何时是头。她知晓,这样的无望最是能将人的心催死。
她望着晏鸣霜,按捺住心中的恐慌,装着面色如常的样子,与她话了几句家常,见她精神不济便将人劝去卧房休息。
福宁殿西屋有一间房是她入宫小住时会住的,她看着暖晴收拾妥当后,便令她请来秦嬷嬷。
“嬷嬷,我唤你来,是想问问,姐姐这几年在宫中过得到底如何?”晏犀照望着秦嬷嬷问道。
她从前只知道姐姐是皇后,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进宫小住也不曾注意到姐姐的处境。
秦嬷嬷叹了口气,望向晏犀照的眼中隐隐带了一丝欣慰,可随之又被忧虑覆盖。
“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她顿了顿道,“只是、只是娘娘自己想不开,久了便自己困住了自己。”
晏犀照愁绪展露眉间,她不明白什么叫自己想不开?什么叫自己困住了自己?
秦嬷嬷逾矩地抚了抚晏犀照紧锁的眉,道:“九娘子,人心易变,尤其在这宫中,最是无常。”
“娘娘是晏家女,更是大虞的皇后,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女子表率,朝中文武自是希望她成为如贞仪太后那般的贤后,她也这般要求这自己。”
晏犀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姑母与淑贵妃先后病故,那时她不过七岁,但也记事了。她依旧记得,姑母端坐福佑殿中,不争不忿、不怨不妒、谦容贤德,连笑时嘴角扬起的角度都是算计好的。
她惊恐地发现,前世姐姐在最后的日子里,她端坐福佑殿上的身影渐渐与姑母重合。
可是,在她映象中,姐姐飞扬飒爽,每每春狩时,桃花马上,她手执弯弓,所狩的猎物比之男子也不少。
这样的姐姐又怎么会是端坐堂上没有一丝多余情绪的姑母?
“嬷嬷,你知道的,姐姐不是。”她苍白地想要反驳。
秦嬷嬷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怜惜地望着反应过来的晏犀照。
如今宫中只有钟离诀一个皇嗣,但后宫美人不断,终有一日,还会有其他的并晏鸣霜所出的皇嗣,到那时,因着一句贤后,晏鸣霜还要将那些孩子不生嫌隙地视如己出。
晏犀照抿嘴愣愣望着地面,她知晓姐姐所求不过是得一人心而白首不离*,但她从未意识到,姐姐自打进宫便再难真正实现。她失落地挥手令秦嬷嬷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