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很多医生就忍不住向前探头张望,有的则直接拿上了望远镜,希望一睹后矢状位切开时的新生儿直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排的王公贵族也很兴奋。
他们中有不少人见过完整的尸体解剖过程,切口基本都在正前方。就算是解剖背部和臀部肌肉也没人会把屁股沿中轴线一切二。刺激和新鲜感就是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刺激靠血腥气和各种侵入人体的器具维持着,新鲜感就得看卡维的了。
“我们用染料标记间隔的肌肉层次,为之后缝合做准备。”
兰德雷斯用亚甲蓝做了肌肉间区分,卡维开始着手分离直肠后壁和侧壁的筋膜:“直肠表面有一层筋膜样致密的结缔组织,连接着直肠后壁和骶骨S3-S4,可以称其为直肠骶骨筋膜。”
卡维轻轻挑开纤维膜,尽可能地紧贴直肠后壁进行分离,但又保证了直肠后壁不受损伤。解剖分离的技术之精湛,只有对解剖非常在行又能近距离观察的兰德雷斯能感受深切。
他作为外科主任也解剖过许多胃肠结构,从没发现直肠和骶骨之间竟然还有一层致密膜存在。因为直肠后壁一直都是他忽略的地方,谁又能想到从这个位置进入腹腔找直肠呢。
“兰德雷斯医生,准备一下缝合线。”
“额”
卡维的集中力全在直肠上,在确认了直肠中线后,从两侧缝上两根丝线。然后从中切开直肠后壁,正式进入肠腔:“在做相似的手术时,一定要注意直肠结构,同时触摸已放置导尿管的尿道位置,切勿损伤膀胱。”
卡维继续向远端缓慢切开直肠,兰德雷斯和佩昂则配合着在直肠切缘周围缝合更多丝线。通过小型止血钳钳夹丝线末端,靠钳子自身重量做的简单固定,可以更好地暴露肠腔。
观众席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直肠后壁周围缝上那么多丝线,但他们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提问的时候。整个手术剧场就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地看着手术区域。
卡维则不紧不慢地询问了小约翰的身体情况,一边向下切开肠腔,一边分离直肠周围的致密组织,尽量将直肠后壁完全游离出来。
直到眼前出现了瘘口。
虽然去年年末这里做了吊灯升降的机关,又换成了能放上30根蜡烛的全新大吊台,还为它配备了一名升降控制助手,卡维的光线依然不理想。儿外科和剖宫产所需要的精细度完全不一样,做到关键处的时候,还是需要找人帮忙:“阿尔巴兰,灯!”
阿尔巴兰走到墙边取下油灯,把它放在手术台旁的金属长杆吊钩上。
“再低一点.向上,对,偏左.好,就这样。”
杆子是特制的,由好几个关节控制高度和角度,确定位置后可以用螺栓锁住。除了亮度不太够,解锁和重新上锁固定比较麻烦外,倒是找不出什么太大的缺点。
眼前的直肠后壁被彻底打开,仰仗着还算靠谱的照明,卡维成功在直肠前壁上找到了瘘口。那是一个很小的凹陷,周围隐约能看到些脏东西:“我现在能看到瘘口了,甚至还能看到瘘口内的导尿管!”
这是一次阶段性胜利,手术做到这里在许多人眼里都已经相当成功了。
按照他们的预想,只要将直肠和尿道分离开,封堵住瘘口,然后顺着刚才切开的入路牵拉出直肠做好缝合就算手术成功。但卡维并没有这么做,或者说他所做的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依然是缝合线,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卡维。
“在瘘口上方和侧面继续缝上丝线,不需要太多,3-4根就够了。”卡维的手异常轻柔,手速却一点不慢,“缝合位置之间的间隔要均匀”
观众席上的外科医生们很多都只看了卡维的剖宫产,对他用于开腹和做胎盘剥离和子宫缝合时所展现出的暴力手法印象深刻。而现在他处理每一根缝合线都在保证视野的情况下做到尽可能的轻柔,手法就像钟表匠打理那些微小的零部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当然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个直径不到5cm的区域里缝入十根丝线,还都放着不做结扎。
所有人都只是觉得震撼。
他们都清楚一个刚出生不到3天的新生儿,直肠肠壁有多脆弱,可能比费加罗报的报纸还要不如?
说实话没什么人尝试过,即使尝试过也不会刻意去碰直肠,因为他们连成年人的直肠手术都没办法做好,何况一个新生儿。很快这种超越自身理解极限的技术差距就让不少人坐回到了座位上,脸上露出各种“精彩”的表情,然后在笔记本上用各种方式简单地记录了这一过程。
在卡维的解说下,他们确实看懂了手术的流程,对肛门周围解剖的理解变得深刻了许多,对操作的关键点也有了些认识。
但这有意义么?毫无意义!
这种水平的手术和之前的剖宫产截然不同,层次没有那么分明,解剖位置又相当复杂。没有几十上百次的尸体解剖,他们根本不敢上手术台。就算他们真的敢了,孩子的父母敢么?
他们觉得遗憾,但又无可奈何,这就是现实.
然而缝合线的处理并不是卡维理解中的难点,甚至都不是关键点,真正的困难现在才刚开始:
“接下去直肠前壁的游离是手术的第三个关键点,也是第二个难点,也可以说是最难的部分。因为它的周围是前列腺和精囊,前壁又与尿道紧密连接,只有一层1cm的共用肌层,游离时不可钳夹,不可损伤周围重要解剖结构。所以我选用缝合线做牵引”
说罢,他便将所有缝合线都捏在了手里,轻轻向上提起,然后沿着直肠和尿道之间做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