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葬礼好时机(1 / 2)情劫这件事本人有话要说首页

“我拜我自己,没有毛病”

用密法传音说这话的时候,她们两人正在爬苍城山的台阶,今日是掌门发妻蔻如出殡的日子,山门上下都装上了素白的垂幔,天色也阴沉沉的,压得整座山皆是肃穆。

要登上苍城山,首先要通过四万八阶石梯,沿阶而上,四周乘轿子的用法器的,总之来吊唁的人其实不在少数,于是快到顶峰的时候,百草没忍住,凑在她耳边:“你这人缘还不错呢?这么多人来送你最后一程?”

“这可不是来送我的。”

绪眠提着自己的裙角前行,目不斜视的回了一句:“这都是来送女儿的。”

百草:“送什么???”

“方楚虽说容貌生得一般,但胜在身份,他可是苍城掌门,正道未来的希望。”

登上最高处的位置,绪眠回身望向这一山青色,她穿了一身暗纹的素色,反倒让她的艳丽不减半分,只是她此时眸底压抑的情绪难明:“试想一下,他如今只是个鳏夫,但自己女儿若做了这新一代正道领袖的夫人,就算是个继室,那都是极大的威风了吧?”

“都过去了。”

百草忽然又想起绪眠做蔻如时候的那些经历,心里不由有些难受,她小心翼翼的问:“要不我先进去瞧瞧,你在这等我会儿”

“我有那么脆弱?再说今天也就是来看看情况,说实话,我觉得凤阳老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了”绪眠觉得好笑,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行了,蔻如表姐”

那是她还在做方楚夫人时候的人间名字。

说罢,她又指了指自己:“蔻如闺中好友”

这身份都安排好了。

进门的地方是一个小台子,坐着一个专门登记来者姓名和所携带的丧仪的普通弟子。

“二位”

那弟子一见走在前面的绪眠冷艳,后面跟着的百草柔美眉间还带着些愁绪,不由满眼都是惊艳:“敢问二位姑娘是哪门的高徒?清辉?玉照阁?”

这都是女弟子众多的大门派

“无名之辈。”

绪眠放下丧仪,与百草先后将自己的名字写下,哪知道那个小弟子看见她们将名字上备注为蔻如的亲友,一张脸瞬间拉的老长。

绪眠早已习惯这种态度,她眼皮也不抬,拉着正要说话的百草就随着引路人往里走,百草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几个议论的声音。

“居然是蔻如的亲眷”

“那样的人居然还能有朋友”

“死都死了还要在这恶心人,方掌门还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方掌门是为了什么,把她停灵这么多年,真恶心”

百草显然也听见了这话,因为她明显感觉百草衣裳下面的肌肉瞬间紧绷。

但她自己却不是多介意。

因为整个苍城里讨厌蔻如的人太多了,原因复杂的让当初蔻如捂住耳朵不愿意也不敢在意,也让如今的绪眠完全记不清;

只是举例来说,有的人嫌她只是凡人之躯不配踏足苍城山,有的人认为她容貌丑陋德不配位,还有的人对她的讨厌更像是一种潮流似的,因为别人说她不好,所以他们也讨厌。

那真是一段孤独至极的黑暗岁月。

绪眠心神一恍,忽然看见了当年跪在地上的蔻如。

苍城山入冬的时候又冷又湿,蔻如嘴笨动作鲁莽,总是给那些故意要恶整她的人可乘之机,这样的天气,她被人泼了水,就穿着一身单衣跪在这里,后来蔻如的风湿也是这样落下来的。

蔻如生得容貌丑陋,肤色黝黑,就是流泪也看得不甚明晰。可她就那样一边无声的流着泪,盯着那黑漆漆的门缝等啊等啊,就是见不到那个曾经说会把她护在身后,一直对她好的男人回来。

平心而论绪眠并不觉得方楚犯了什么值得千刀万剐的错误,毕竟那些年方楚给她的,要是叫普通人看了定然要对她说,蔻如,你要知足。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情,都叫你这么个无颜无德的女子占去了呢?

方楚给了你锦衣玉食,掌门夫人的尊荣,又给了你这样稳定的生活,比起那些朝不保夕死于战乱的普通人来说你算是走了大运,这是乱世之中多少人都不敢去奢望的好日子——方楚只是做不到与你相守,做不到陪伴罢了

只是这一句知足里不知道掩盖了多少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孤寂深夜。

绪眠想来并不觉得怨恨,准确的说是——无所谓了。既然那个曾对方楚痴心一片的人已经死去,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绪眠替不了蔻如去爱,自然也没有必要去怀着对方的恨活下去。

她走过太多太多的岁月,也深知恨总是比爱要长久,这样一个生命过于短暂的凡人不值得她长久的牢记。

——

“到了”

引路人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绪眠回神一看,蔻如的灵柩就停在这里。

一室暗沉,又在香烛缭绕间,那巨大的棺椁像是压在人心上的大石头一样让人喘不过来气。

绪眠从旁边接过线香,凝视着棺椁里的人站了一会。

或许是方楚的意思,将她的遗体停了一百多年,全靠法力支撑才不至于遗容过于可怖,但她本就生的丑陋,死后面容青灰自然是更难看了。

也不知道那些那样讨厌她的人是怎么忍受的了。

绪眠忽然回忆起来些许往事。

——

“老师,人类为什么写了这样多的诗句来纪念痛苦啊?”

幼年的小神女额头带着尚未长全神纹,那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因为整日深受背诗的痛苦而皱在一起,她用笔戳了戳自己的酒窝,抱怨道:“凡人生命不过须臾数十年,死了,活了,不也就是眨眼之间么?过得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记下来呢?忘了不好吗?”

那男人听见她稚嫩的声音,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是一张以白色丝绸蒙眼的俊秀脸庞,他轻轻抚摸着小神女的脑袋:“因为痛苦是最深刻的欢愉,是所有回忆的终点,所以对于人类来说,比起死亡,遗忘才是更为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