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君,您出身平原华氏,母族兰陵萧氏,四世三公何等尊贵?”
须臾间,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骄矜世子爷,两指错开白玉扇,有一搭没一搭对着自己扇着风,“县君,您出身平原华氏,母族兰陵萧氏,四世三公何等尊贵?”
“尊贵显赫如您,而今竟与一个奴隶混迹厮守,此事若传到京畿,岂不是华氏与萧氏的惊天丑事?”
“县君,我是为您好,这才替您清理门户。”
一口一个奴隶的话让陆沧蓝眯起了眼。
他迎着煊煊日头看了眼锦衣少年,锦衣少年此时也在看着他,眼里的鄙夷一览无余——一个奴隶而已,也想攀附灵昌县君?
“奴隶又如何?但,我是主人的奴隶。”
陆沧蓝抱着华幼安的手微微收紧,不等华幼安回答锦衣少年的话,他的戳人痛处的话已脱口而出,
男人似乎太清楚锦衣少年的痛点在哪,他紧紧揽着华幼安的腰,话里的讥讽一览无余,“国舅爷,您与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如何就管到了主人头上?”
这句话一针见血戳到裴丹临痛点,少年凤目轻眯,攥着白玉扇柄的手指之间微微泛着白。
——是的,他是华幼安的什么人呢?
凭什么管到华幼安身上?
“国舅爷,您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陆沧蓝凉凉一笑,趁胜追击又补上一句。
“你以为我想理会这些私事?”
裴丹临脱口而出,但到底是长袖善舞的世家公子,短暂静了一瞬后,他慢慢笑了起来,“若不是论起辈分来幼安需唤我一声舅舅,我怎会在乎这些私事?”
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都是聪明人,见他面有温怒,便极有眼色在一旁附和,“不错,我们国舅爷是什么身份?怎会自甘堕落与一个奴隶一般见识?”
“今日涉及县君,国舅爷这才多嘴问了一句,若是不然,我们国舅爷才不会管这等俗事!”
“县君,您与国舅爷素来要好,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奴隶与国舅爷生分?”
无形之中,侍从将这场闹剧的决策权推给华幼安。
两个男人同时安静,周围静了一瞬。
长风无声而起,云气悄无声息接连煊煊日光。
另一种形式的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在等。
等病弱娇怯的少女说出自己的回答。
陆沧蓝星眸轻眯。
裴丹临攥紧了手中折扇。
其他侍从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眨不眨看着被陆沧蓝抱在怀里的苍白少女。
众目睽睽下,少女懒懒打了个哈欠。
像是睡足的猫儿,迎着灿烂日头舒服地梳理着自己的皮毛,外界的紧张的与她无关,她只关心此时的自己是否惬意。
“舅舅,这里的风太大了,吹得我头疼。”
华幼安抬头,温温柔柔向裴丹临道:“接我的人来了,舅舅,我先行一步,您的楠木软轿便留着自己坐罢。”
——端的是要与裴丹临划清界限,与陆沧蓝一道回去的意思。
然而这样的一席话,偏舅舅两字被她咬得极重,亲人间的称呼无端被她念出几分旖旎情深来,叫人无端酥了骨头,裴丹临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耳朵登时烧了起来。
“你.......倒也不必这般唤我。”
这个称呼像是某种开关,让方才咄咄逼人的世家子顿时扭捏起来,但又怕旁人看出他的异样,他曲拳轻咳,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罢了,我自是知道你向来任性的。”
他无奈一笑,看了一眼被陆沧蓝抱在怀里的华幼安,面上虽然仍有些不虞,但到底不曾向刚才那般逼迫她做出选择,声音熟稔又轻快,“幼安,走吧,我与你一道回去。”
“那舅舅可不许再欺负我的奴隶。”
华幼安是慵懒撒着娇。
陆沧蓝星眸轻眯。
他看了看怀里的华幼安,再看看被一声舅舅便哄得再不追究她做事荒唐的裴丹临,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华幼安与裴丹临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亲密。
可,既然这般亲密的关系,他们两人又为何装作不熟的模样来?
华幼安又为何指使他杀裴丹临?
谜团萦绕在陆沧蓝心间,陆沧蓝眸色微微一沉,他的神色落在裴丹临眼底,裴丹临展眉一笑,刷地一下打开白玉描金折扇,他本就一身锦衣穿金戴银,花团锦簇如一只开着屏的雄性孔雀,趾高气昂炫耀着自己的一身美丽。
“你这双手生得好。”
某只开着屏的公孔雀看了一眼陆沧蓝缠着纱布的手,俯身凑到陆沧蓝面前,折扇掩着大半张脸,只露着一双对男人来讲过于精致的狐狸眼,微微一笑挑衅道:“你能到幼安身边近身伺候,想来是因为这双手吧?”
陆沧蓝呼吸一短,眸中杀机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