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将简惜夏踩在脚下,凭什么她一个花船下来的女子能站在陈岁寒身边而她不能!
两锭银子撞在一起发出“叭”地一声响,正好砸在她的绣鞋面上,她轻闭了眼,早便打定主意无论她们说什么也不还口。
她表现的越平静,秦沐遥心里的愤恨便越发盛大,对于她而言,简惜夏这般应对便是对她的轻视。
她为何没有掉眼泪?为何没有服软半句?未何连福身行礼都不曾做过,为何明明这般低贱还能从容的站在她们面前?
这些底气她是从哪里来的,是陈岁寒给她的吗!
“是你嫌这些银子太少吗?你唱一曲需得多少银钱啊?”秦沐遥身侧的贵女接着笑问道。
你一言我一语,席间时不时传来阵阵嘻笑声。
“若是几位这么好奇,我可以送你们去花船上瞧瞧,你们该唱曲的唱曲,该跳舞的跳舞,想来价钱也不会太低。”——陈岁寒的声线骤然自简惜夏身后的楼梯处传来,如若钟鼎,震山有声。
他上楼梯时脚步无声,连相近的简惜夏亦未曾察觉。
他的出现着实让人觉着意外,简惜夏猛然抬眼,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回身看去。
此时他的身形缓缓浮出楼梯外缘,他投过来的第一眼是看向简惜夏的,二人目光交汇,简惜夏也说不上来他是什么情绪。
很快,他便别过眼去,可他的出现让简惜夏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种踏实感陌生又安然。她知道,若有陈岁寒在,所有棘手的事皆可迎刃而解。
他的出现对于简惜夏来说是救赎,可对于在场的旁人来说便是晴天霹雳。他方才上来时说的那番话不是玩笑,若是真的触动了他便会成了真的。
陈岁寒说到做到,不会有假。
在场的高门贵女脸色骤变,方才在简惜夏面前的盛气凌人瞬间消散不见,毫无踪影,尤其是几个方才欢脱的,皆不自然的面面相觑,不敢再乱发一言。
“岁寒哥哥。”秦沐遥见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众位若无事,应该可以散了吧,”陈岁寒不答她问,反而对着众人道,“还是你们想留在这里听听花船的事,好为自己往后的日子有所准备?”
众人一听此言,哪里还敢在此多逗留半分,忙起身一窝蜂的绕着宴桌出了门去,脚步匆匆看起来像是要赶着逃难,相比方才那般场面可谓狼狈至极。
没多一会儿楼阁中的人便走的干净,此时唯剩下三人以及秦沐遥的两个贴身婢女。
“你还问我如何来此?该我问你才是,”陈岁寒阴着张脸,“你将她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很清楚!”秦沐遥什么都看得,唯独看不得陈岁寒为旁的女子出头,“我在你眼里真的就不如她吗?”
陈岁寒瞧着秦沐遥此刻蓄在眼里的泪水有些不耐烦,毫不留情的道:“是。”
简单一个字,足以让秦沐遥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你宁可要这样一个女人!你不是答应我哥哥会照顾我的吗!”
一提到哥哥,陈岁寒眉心一跳,可这并不能成为她裹挟他的资本,“我的确答应过沐辰会照顾你,可我没有说我会喜欢你,若不是因为你是他妹妹,你早就死在我手上几回了。”
“摆正你自己的位置,若再有下次,即便是你哥在天之灵也护不住你。”
陈岁寒从不说气话,可这次对秦沐遥说的便是,他心里清楚,即便秦沐遥做什么,他也不会要她的性命,不为旁的,只因他是秦沐辰唯一的妹妹。
话落,陈岁寒长袖一甩,转身而去。
到了楼梯处时他见着简惜夏像是傻了,直挺挺的杵在那里双目发直,他终于忍不住低道了一句:“你还想留在这?”
简惜夏这才如梦初醒,目光闪动两下,后知后觉的跟上。
陈岁寒快步下楼,可简惜夏似乎还有些恍惚,下楼时踩到了裙角一时不稳,整个身子朝前扑去。
就在她以为她会摔的很惨的时候,陈岁寒眼疾手快反手将她截住,手臂挡在她的小腹上,而后轻轻一带,将人带到了身前。
简惜夏手下意识的抓在他的手臂上,两个人贴的极近,她的额发蹭在陈岁寒的下巴处。
“当真是蠢的无药可救。”头顶依稀是他带着嘲讽的言辞。
可此嘲讽非彼嘲讽,和方才那些人的刻薄不同,他说的竟然让简惜夏听着很舒服。
他瞧着她这副鹌鹑样,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心思,竟然像是上次一样,弯身将她拦腰抱起,这才朝外行去。
仍旧是上次的那般头晕目眩之感,仍旧是那个宽敞有力的怀抱,简惜夏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肩颈,耳畔有风声轻柔传来,她瞧着他若线雕的侧脸轻轻咬了下嘴唇,脑子一热,“你是来找我的吗?”
话一问出她便后悔了,陈岁寒一边行着,一边只用眼角睨他,似乎这个问题太蠢,他根本不想回答,“走时我分明吩咐过你,我去去就回,怎的你真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敢擅自离开!”
“有人说你要找我,所以……”
“蠢,”未等简惜夏说完他便又骂了一句,“当真是丝毫分辩能力都没有,你这种人,怎么能从古川活下来的?”
在他眼前,当真觉着即便是辩解也是无用,索性简惜夏不说了,任他骂,实际上今日他说的不错,的确是自己少虑才会轻易上了旁人的当。
不过真的没有料到陈岁寒真的来找她了。
他究竟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的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反正他向来神通广大。
原本此时还在庆幸,却一回想方才那些姑娘们羞辱她的话,一时心里又不是个滋味,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瞧她这副模样,陈岁寒还以为是自己方才骂她的那句触了她心口,可转念一想应是不至于,今日虽来的迟,却也在上楼时听了那些人的七言八语,反要比他说的还要难听十倍,以她这脾性,想是因为那些话才引得她伤怀,同自己毫无干系。
将人直接带出了王府,随后将人抱到了马车上这才打道回府。马车里幽暗,虽看不太清她的颜面,却仍觉着她情绪不对。
行了许久,他才对简惜夏说道:“若真的想哭,不要在我面前哭,回府自己寻个地方哭干净了再进房。”
“免得扰我看书。”
他说的话毫无温度,不过即便如此简惜夏也全然不在意,今日是他救自己出难堪,她心里不想计较。
到了陈府后,陈岁寒便再未理她,大步入了府门,简惜夏亦同他所说寻了个地方眯起来,不扰他亦不扰人。
她本想着回偏院,可是又怕应秋对她问东问西,她实则不想将今日经的这一切再同旁人讲一遍,徒增心里的憋闷罢了。
思来想去,她寻了一个好去处——府里的酒窑。
这里安静无人,夏日里那里又阴凉,就算在那里鬼哭狼嚎许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