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林鸢一路走出恒轩武馆的院门，一辆马车已经在这里候着了，王大娘正跟着二师兄沈以在搬运行李，七师兄邱南讨到了一个马夫的位置，正抚摸着这头枣红马的背，倒是周饮月这小师妹，架子摆的挺大，余言看她直接就进了车内，现在正在看书。

余言帮着把行李送到了马车后箱，然后就跟着一起上了车，这一大清早的街上还没有行人，昨夜残留的垃圾还在道路边上纷飞着，只有新一批的人醒来，自扫门前雪，这属于乱世的驳杂，才会有所减少。

比余言他们起的更早的是那帮扛着招魂幡，寻死尸的骨灰客，这夜里总会有一些人死在未名处，死的时候无人收尸，最后都便宜了这些从北边来的骨灰客，这些家伙干的都是买卖尸体的活计，这些家伙的脸上都涂满了污泥，让人分辨不出他们的具体模样。

这骨灰客们浩浩荡荡一拨人，拖家带口，还拉着孩子，他们那臭名昭著的“六魂车”被他们拖在身后，这东西造型夸张的用骨齿做边缘装饰，其内安装了独特的箱格结构，可以将尸体最大程度的压缩进内部。

他们黑色的招魂幡上，缝上的是大罗冥王的第三十一张脸，那是一只龇牙咧嘴的怪蛇，它的身躯完全由骨节组成，颜色呈现为红色，他们当中有少数的敲击着骨头腰鼓，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一只巨蛇正从此地游过。

在秋日的冷风中，这帮人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瑟，而余言一行人已经装好了车，正站在车厢外聊天，邱南轻轻抚摸着马背，让这个枣红色的家伙安分一点。

“王大娘，这林大伯人呢？”余言问了一嘴，林鸢就站在他的旁边一脸疑惑。

“老林啊，他今天早上去盛海帮了，这帮主有急事召他去，老早就走了。”

“我说这林大伯怎么没来送行呢。”

正闲聊着，那帮骨灰客正从余言的旁侧经过，他们的脸上都多少挂着一点错愕感，尤其是那些队伍中的小孩，他们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在黑色污泥脸谱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可怜。

余言却是难得注意了这帮人，出于经验，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些人的腰间，背部，发现里面都有坚硬物体藏着，这不用想，肯定就是刀刃一类的东西。

这些人能穿街过市的如此招摇，肯定还是腰有些防范手段才行。

再多聊了几句，这在场众人都上了车，小师妹周饮月最后一个上车，特意找了一个挨着余言的位置，邱南见人都以到齐，便驱赶马车往千佛寺方向奔去。

千佛寺在硕北山顶，此去走牧野城东门，要路过两三个村庄，余言估摸着按这枣红马的脚力，这一车人得到晚间时候才能到达硕北山下。

正当马车迈步的时候，这骨灰客的招魂幡却剧烈的随风摆动，猎猎作响，在这风中，像是有浅淡的雾从招魂幡里飘了出来，跟随着这马车而去。

那握住招魂幡的是名老者，他的头发斑白，被烂布巾捆好扎在头后，他干涸的眼睛下方，打着三颗白色的骨钉，这骨钉穿刺进肉，几乎和他的脸融为了一体。

他在口中轻轻念诵，“不量自在，夕死朝生，大河之母，归去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