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的愿,后人来续。
晏宁的日子依旧不慌不忙过着,除了修炼就是养徒弟,以及偶尔被师尊谢不臣叫过去,他不知是受了谁的敲打,收敛许多。
晏宁去见谢不臣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刚练完剑,正用帕子擦拭额上的汗,见了她之后也没再动手动脚,只是确认少女额心的元贞印是否还完好。
真是可笑。
事到如今谢不臣还将她当作自己的所属物,他既要晏宁这具身体忠贞,也要她的心死死守住。
他想掌控她的方方面面,甚至妄想操控她的人生和喜欢。
可晏宁的心又冷又硬。
她可以喜欢这世上所有人,唯独不会对谢不臣另眼相看。
爱可以化成恨,恨却很难逆转成爱。
晏宁不是给点甜头就服软的姑娘,更不是被打断骨头就屈服的小女孩儿。
借用谢寒洲的话来说,她不好追。
越是温柔的人心越狠。
晏宁因为淋过雨,所以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身边的人撑把伞,也正是因为淋过雨,她心境如雪,不会轻易对人敞开。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晏宁的人生一帆风顺,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从小就比同龄人心思深。
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爱情。
正如那句话所说,能保持单身人设的,只有我们这些追星的。
晏宁追星,却不摘星。
她可以温柔待人,却没奢望旁人温柔待她。一如崇拜谢琊,从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想过他的回眸。
她只是想变成如谢琊那样的人。
以强者之身,博爱天地。
但不包括谢寒洲。
是的,谢琊前半生的报应就是大外甥,他很难对这个毁他阵法,剪他梨花的小兔崽子和颜悦色,却又怜他孤苦,幼年失母。
后来谢琊才知道,谢寒洲之所以捣乱搞破坏,不过是想让沉迷于修炼的舅舅分出几分心神来陪他玩,对年幼的谢寒洲而言,他只有谢琊了。
父亲留下的财产不过是一串数不完的数字,唯有母亲留给他的小舅舅,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舅舅身上还很香。
谢寒洲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一定不会去抢舅舅喜欢的东西。
因为谢琊从小就让着他。
可有些人不能让。
……
谢寒洲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人在罚跪的时候就容易乱想。
他嗅着从小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揉了揉膝盖,觉得委屈。
他好歹是个大少爷诶。
不就是因为开了家声色场所,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伶人和歌伎吗?还都是清倌,好好养在他名下的山庄里,混口饭吃罢了。
他是幕后老板不假,二师弟阎焰端午兼职是他默许的也不假,但,他没有挣一分不干净的钱,也没有物化任何人。
不行,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谢寒洲扯掉衣摆下的护膝,顾自站起来,一瘸一拐朝晏宁走去。
晏宁正在做饭,手下的刀法出神入化,吓得谢寒洲腿不弯了腰也直了,他试探道:“师父?”
晏宁头都没回,直接一把菜刀飞到门边,入木三尺,还削掉谢寒洲几根头发丝。
谢寒洲喉结微滚,老实道:“我承认,我是不该瞒着你,怕你知道了生气。”
晏宁:“我没生气。”
谢寒洲:“……”
谢梨梨生气的时候也这样。
他搓了搓手,尽可能老实巴交道:“师父,我知道你现在看我像个老鸨,但我真的不是为了钱。”
“哦。”晏宁抬肘运掌,灵力翻涌间那把插在门上的菜刀又回到她手心,清理干净后,少女继续两手并用,剁饺子馅儿。
谢寒洲咽了咽口水:“是这样,您听我说,栖霞山庄存在即合理。”
“不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而是对那群可怜人来说,她们需要这份工作。”
那些歌姬大多是家道中落或有罪在身的世家女子,是和阎焰一样的可怜人,倘若还她们自由,其他秦楼楚馆里一样会见到她们,那时未必能当清倌。
就好比人间的官家女子,其父若犯了罪,家中女眷皆入教坊司。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晏宁把刀立在案板上,回眸时目光灼灼:“你也这样认为吗?”
谢寒洲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我是站我舅舅的,虽然谢琊还没能扭转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但我信他。”
晏宁提了提唇角:“我也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