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江展带来的消息没显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世道乱如麻,皇帝换就换了,只要他手上还有足够的筹码,谁的江山也有他一份荣华和显耀。他更关心的是早上那个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他当时虽吓得失了方寸,但也知那不是个梦,有一个和白卿一模一样的人找上了门来,在他年逾古稀的时候,没想到那件事到现在还未曾有个真正的了断。
“那个人是谁?”他阴沉的发问。
江展便把江元下山被凤掌柜搭救,出于感激之情将凤林镖局的人带回江府之事一五一十的对江如讲了。
江如靠在床头,半晌不语。
末了,他嘱咐江展晚上备一桌酒席,请夔王一行人和凤林镖局这姐弟二人好好喝一顿酒,他的兰亭序至今还是不知所终,好在夔王的身价眼下比兰亭序还要奇货可居,江家能不能顺风顺水的过这一关,就靠他了。至于凤林镖局的那姐弟二人,不管和白卿有没有关系,只凭那张和白卿如出一辙的面孔,就足以让这姐弟二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江展领命自去安排酒席,江如坐了片刻,也起身颤颤巍巍走了出去,酒席之外的事,他还是要亲自经手才妥帖放心。
于是当天夜里,李承乾在江如的殷勤相劝下,酒过三巡便醉眼朦胧的睡着了,醒来时心头一时有些慌,看到小缺躺在他身边睡的呼呼作响才松了口气。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睡得正香的淳伯和吴命大,江家财大气粗,连地牢都十分考究,四下宽敞透气,脚下是墨色的地砖,精铁打造的笼柱手腕来粗,一般人翘是撬不开的,看样子天下已经易主,江如这是要把他当人质交给新皇了。
李承乾坐在笼子里四下打量时,发现凤掌柜姐弟二人被关在隔壁的牢间里,也在呼呼大睡。
他心中略略差异,昨夜江如请凤掌柜姐弟二人喝酒便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这个冒牌夔值得江如费劳心费力加害,可这姐弟二人又是如何入了江如的法眼,难道是被他牵连不成?
李承乾正差异间,忽听地牢里阴暗的走廊尽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好奇的伸长脖子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黑暗里慢慢显现了出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元。
李承乾做好了看热闹的心理准备,所以也不避讳和江元大眼瞪小眼,可江元从他身边经过时,只是很呆板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短暂的四目相对间,李承乾觉得江元的目光空洞幽暗,似两盏熄灭了的灯柱。
他以为江元是来找他的,结果眼睁睁看着江元孤魂般从他面前经过,停在了一旁于凤和于林姐弟俩的牢笼前……
江元一言不发站在牢门外,空洞的眸子直直看着睡在地上的姐弟俩,最后竟然盘腿坐了下来,等了大约一时三刻,于林打了个冷颤突然睁开眼睛,恍惚了一阵子才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他慌忙推醒了一旁的凤掌柜。
坐在牢门前的江元突然张口说话了,他眼眸低垂,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五官在昏暗中几乎错乱成一幅扭曲的画面,说话时嘴巴只是微微张合,那声音竟似不是从那张嘴里发出来的。
“你们两个醒了……”
于林被那声音瞎的打了个哆嗦,凤掌柜却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艰难起身,踉跄两步又摔倒在牢门跟前。
“你的声音……”她颤抖着说。
李承乾在一旁越看越是费解,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不该是自己吗?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呢?
江元依然垂着头,面无表情正对着姐弟二人,良久才略带沙哑的说:“凤掌柜啊,你托我打听的那人,已经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