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是一个女人,语气冷漠,带着一分霸道不容拒绝的意味,像是久居上位、养尊处优的权贵。
这声音……好熟悉。
可他早已来不及思考,便被下一阵剧痛牵引着越发疯狂与绝望。
狂风毫不留情地大肆凌虐,尘土飞扬,满树的桃花落了一地,又被风裹挟着卷了进去,到处都是枯枝败叶,隐约间还能听到鸟的哀鸣。
大雨突然倾泻而下,打破了闷热的夜空,豆子大的雨点砸在林端阳的身上,钻进他的发间,那雨来势汹汹,他一时间竟有些睁不开眼。
祁钰应了一声,立刻甩出一张符咒丢了过来。
金色的火花炸开,一股神秘的力量狠狠压了下来,林端阳脚底一软瘫倒在地,浑身金光四溢,地上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金圈。
锁妖阵。
阵成。
好痛,那符咒里到底有什么!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痛,那根绳索也游蛇般地再次缠了上来,林端阳痛得弓住身子,喘息着扣住身下的草皮,指甲都隐约有开裂的趋势。
他好像,无法控制体内的妖力……
那力量让林端阳的面目逐渐扭曲,手臂形态变幻无常,一会是人形,顷刻间又变成了树身,看着十分恐怖。
林常峰呜咽着从门内爬了出来,却被儿子这副容貌惊得说不出话,他流着眼泪无声地嘶吼着,却被身边的黑袍人踩住脊背,残忍地碾磨着。
“救救……端阳……”
“林常峰,窝藏妖孽,罪该万死,你试试,会有人帮你吗?”
亲手打磨的象棋子如雨点一般砸了下来,劈头盖脸地践踏着他最后的尊严。
祁钰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弓箭,他放肆地从腰间抽出一只箭,目光冷酷,犹如看猎物一般牢牢注视着阵中的树妖。
他微笑着抬起手臂,在身后黑袍女人低低的笑声中,在林端阳疼痛的喘息声中,在林常峰惊惧的呜咽声中。
在这森然寒冷的雨中。
拉弓。
直指林端阳。
一只穿云箭破空而出,掠过肆虐的狂风暴雨,直直射向了林端阳。
他坦然微笑,等待着这树妖爆体而亡,只要这树妖一死,所有端倪都会烟消云散,这一夜的暴雨真是天助他也,明日一早,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荒唐的破棋摊子,这不该存在的树妖,这早就该死的孩子……
消,失,吧。
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等待这场闹剧的结局。
“箭下留人!”
一柄短刀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飞了过来,分光掠影之间,竟无法追踪其速度。
“叮。”
那原本完美的一箭被这短刀弹开,锃的一声便斩断了腰身,箭柄软软地跌落在地,而那箭头却是径直拐了个方向,迅猛地钉在了树上。
还未到林家,楚辞便已听到了院中嘈杂的争吵声,心中怒气冲天,情急之下,想都没想直直甩出无暇去拦那只气势逼人的箭。
这一甩,她惊得又是一身冷汗,万一无暇没有拦住怎么办,万一丢中的是端阳怎么办……
幸好……
幸好,拦住了……
她一身红衣暴起,红绫早已蓄势待发,怒喝道:“祁钰,你找死!”
她脚底生风,雷霆般冲了过去,一个巴掌狠狠甩了过去,祁钰猝不及防就被她掀翻在地,楚辞心中大怒,放出红绫也有样学样缠住这个狗男人,揪着他的衣领又是啪啪连甩了十几个耳光。
“你疯了!你们要把他们逼成什么样!”
“什么样!”
昨日亲切的林常峰正被人踩在脚下,那个嘴硬心善的小树妖困在阵中痛苦地挣扎着。都是她曾经笑脸相对、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却在这雨夜里遭受着这样的屈辱。
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样对林家,林常峰做错了什么,他不该收留这个孩子吗,他不该下棋吗?林端阳又做错了什么,他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为了隐瞒身份也不敢使用妖力,如今刚舍身为己救了你们石府的孩子,你们就来要他的命!
凭什么!
凭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是错在出身低微,就可以被随便作弄吗?是错在身为树妖,就可以被轻易践踏吗?
怪他不是权贵,不是富家子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
她咬紧牙关,眼底有泪,赤红的双眼里满含着不甘与愤怒,哐哐两拳打得祁钰连连咳嗽。
惊雷般的怒斥声瞬间在祁钰耳边炸开,他正等待着收官的美妙,却不曾想被凌空一跃的楚辞扑倒在地,恶狠狠地砸了上来。
他嘴角一歪,一股殷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出,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是他仍旧不死心地在身后捏了一个诀。
只要……只要一击,这个女人便会立刻毙命。
他低低地喘息着,慢慢朝着楚辞的脖子摸去。
“嚓!”
一身清脆的断骨声响起,他痛得嚎了出声,原来拉弓上箭的那根食指竟然硬生生被她折断,指尖瞬间无力地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