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夔所言的那样,那些都是些药材补品,倒不是说多稀奇,只不过品相非常好,一看就不是市面上买卖的货。
昨晚的事沈琬还瞒着崔若仙,不想她知道了担心,便先让人把东西放到了自己房里,打算先看看再说。
但随手翻了几样看,沈琬越看却觉得越不对劲。
她不通医理,但闲下来也时常看一些医书,对于药材还是能辨别的。
慕容樾送来的竟然都是一些补气养神的东西,这些正好和昨日王大夫说她气虚相吻合。
沈琬又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能只是个巧合而已。
于是沈琬又把昨天开出来的药方子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又一样一样把药材翻看过去,果然也对的上。
沈琬越想越害怕,既是要给对方赔礼道歉,双方又不熟,况且以慕容樾的财力权势,出手该是绫罗绸缎古董玉石,哪有一上来就送药材的?
他怕是知道她要用这个,才送这个。
沈琬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连昨夜的偶遇都十有八九是他安排好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琬按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缩到衣袖中,噩梦惊醒后的感觉又如同潮水一般向她用来,使人将要窒息。
难道慕容樾真的是将来会害死自己的人?
这时丹桂和素娥进来,素娥手上端着一沓垒得高高的书本,沈琬眼风一扫就知道那是从章氏那里分过来的佛经。
素娥多看了几眼沈琬,见她额上有细汗,便说:“这天气还怪闷的,姑娘热的话奴婢去把窗子打开。”说着放下佛经就要去开窗子。
沈琬制止了她,素娥便又道:“这些佛经都是老太太给各房女眷的,章姑娘和瑜姑娘都有。老太太说了每本都要抄二十遍,抄完都拿去萱华堂,老太太要亲自查验。咱们夫人也要跟着一起抄,奴婢已经差人送去了,方才是卢姨娘送来的,她想自己送到夫人房里去,奴婢借口夫人正在休息给拦下了。”
沈琬只好暂且将慕容樾的事放一边,心下也是不悦。崔若仙根本就和今日的事情无关,而且常年因病卧床,她要如何抄得了这许多的经书,听素娥所言,卢氏竟然还想自己把佛经给崔若仙送去,那必定是要顺嘴一提沈琬今日还有昨夜的事的。
她倒不怕崔若仙责骂,她是担心卢氏添油加醋地一说,崔若仙会因为担心她而又气又急。
这素娥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要去和章氏汇报的,她是章氏特意给的人,沈琬不是没有想过要打发她,但走了这个章氏还会派另一个过来,一时也也找不到打发人的借口,且遇着和卢氏相关的事,素娥也清醒,把静影阁管得和铁桶似的。
沈琬想了想,道:“把静影阁的院门看严实了,不许卢氏进来,只说是老太太发了话抄写佛经,那便是要静心的,人来人往的反而扰了清净。”
素娥应是,转身出去吩咐其他人。
丹桂又道:“姑娘,王大夫已经过来给夫人看病了,一会儿等姑娘这边准备妥当了,奴婢就把他引进来。”
“不必了,”沈琬说,“今日我感觉好多了,王大夫昨日已经留了方子下来,先吃几贴再说,不必每日都来诊脉。”
丹桂也不疑有他,点点头便把桌上那些经书收去隔壁书房。
沈琬又叫住她,思忖片刻后拿出那张她方才在看的方子,对丹桂道:“一会儿你回家去一趟,让你家里人出去随便找个药铺看看这方子如何?”
丹桂是家生子,都是当初跟着崔若仙的陪房,所以即便丹桂平时做事有些大大咧咧的,沈琬还是最信任她。
虽然这方子大抵不会有问题,但还是问一问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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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慢慢暗下来,浓墨一般的颜色照在苍穹之上,远方隐隐传来几声春雷,分不清到底是时辰已晚,还是就要下一场泼天的暴雨。
定安王府的婢女们垂着纤细的脖颈,井然有序地为殿内点燃烛灯,然后又匆匆地鱼贯而出,只余下袅袅香风飘散。
慕容樾原先正在看朝臣们呈上来的折子,慕容胤近来的身子又不好,这自然是他代劳,但因着天灰暗下来,慕容樾也没了心思,随手把折子一扔,拿起案边放着的一颗如意宝珠。
这颗如意宝珠不大,是慕容樾祖母的遗物,当初高祖皇帝送给自己的宠妃一串八宝琉璃佛珠,如意宝珠就是那串佛珠上的,慕容樾的父亲死后佛珠便做了陪葬,慕容樾只取了这颗如意宝珠下来留作念想。
如意宝珠通体宝蓝,在橙黄的烛光下散着幽幽莹莹的光,慕容樾将其在手指间转着,看着如意宝珠变幻出来的色泽。
他提笔伏案专注时,倒是有肃然之色,亦会不由自主地掩去一些眉眼之间的昳丽,让人望之生畏。
而此时他靠坐于座上,一条笔直有力的长腿随意架起,一手便置于膝上自然垂下,看似没有一点力,实则指尖却牢牢捏着如意宝珠。
慕容樾的俊美无俦,清逸翛然便显露无疑,又因慕容樾比寻常男子多的那几分仙姿佚貌,却是平添上些许妖异,远远望见便不敢上前。
下属明参正在向他禀报着事情,慕容樾有时垂着头,似是漫不经心。
“陛下的病又重了,”明参道,“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日夜在陛下寝殿外值守,看样子不太好。”
慕容樾轻哼一声,这事他很清楚,慕容胤还远不到死的时候。上辈子的时候慕容胤同样病入膏肓,便召了沈琬入宫陪侍,许是沈琬真的像相士说的那般命里带福,慕容胤果然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