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也是因为这层便利,内卫中不乏有挟私报复,助纣为虐,联手得势权臣清洗朝堂之事。
他们手中握有权力,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这世上的人命与尊严,可以有恃无恐地无视他人社稷之功而排除异己。
裴恭又道:“爹戎马大半辈子,平乱治疆,功在社稷,如今整日蜗居在府中习字逗鸟,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锋芒?”
“就连大哥你的腿,若不是为了征战疆场,又怎么会坠马?怎么会落下这行立都困难的跛伤?”
梁国公府为家国卖过力操过心,为百姓流过血淌过汗。
怎么到头来,反而还要心甘情愿被一群仗着人势的狗咬住,骑在头上?
“我不甘心。”
雨珠连连敲打着窗框,细密的声响越来越急促,屋中的责骂却忽然停滞下来。
裴宣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内卫的确为恶不少,遭人忌恨也并不是一两天的事。”
“可你却也不该因着这些事,与他们冲突。”
就连堂堂梁国公世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愁容,语重心长地劝慰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伤的是什么人?”
“那协领名唤临远,是个拿笔当刀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杀人不提刀,催命不见血,抄家封府如同家常便饭,一人便抵得上锦衣卫半个北镇。”
“你不要以为动手能逞个上风便是厉害,还有人只要动动手指,磨磨嘴皮,就能叫你家破人亡。”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你……唉……”
裴恭神色淡淡:“大哥,我不是不知道错。”
“可我只是替你和爹,替我们裴家咽不下这口气,你们明明是京城里最该恨透了内卫的,为什么就要一直这么忍着?”
戒尺被重重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裴宣的言语又重新急促起来:“我和爹是不可能再得皇上重用。”
“可你难道非要连带着你二哥也遭了陛下猜忌,非要等到看着咱们梁国公府彻底落了势,你才肯后悔吗?”
裴恭一怔,眉头忽然轻轻蹙起。
裴宣的戒尺一下又一下地在桌上点,显然是心中难以平静:“家里决不能再这么惯着你了,容着你游手好闲四下浪荡,早晚还得惹大事。”
“你二哥宣府卫中的事你不必再管,路引文书和宣州卫贼都给我来处理。”
裴恭一惊:“可……”
裴宣不容反驳地吩咐:“明天起,你就去锦衣卫给我找差事干,职级低些,给我到京外远郊查案去,少在京城里逛。”
“大哥……”
裴宣厉声打断:“我意已决,多说无用。”
“你要是真想替我们分忧,那就乖乖给我照办,少给我惹些祸。”
“要么去锦衣卫领差,到京外去慢慢避风头,要么你看爹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裴恭一时间断难接受,忍不住反问:“就算我肯乖乖听话领下差事,你图我去替锦衣卫查案子?”
“我有几斤几两,大哥你会不清楚?”他自嘲似的笑出声来,“那你要不还是让爹打断我的腿吧。”
“少跟我嬉皮笑脸。”裴宣的戒尺在桌上重重敲下,“这事没得商量,你不去也得去。”
“我知道你没脑子,打一开始也没指望着你能查出什么东西来,故而一早已经考虑过这事了。”
“……”
什么叫没脑子?
裴宣沉声:“那京外的案子有大理寺协查,自会派遣推官评事予你同查。”
只要你别再给我惹事,好好跟着办完差事,就能算是敬职敬责。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头,好似有半分失神,生怕考虑得还不够周到。
裴宣再强打精神嘱托:“去了京外没人给你撑腰,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少再惹人注意,耐耐性子等这风头过去。”
“大哥……”裴恭心下终于生起担忧,“你安排我出京去避风头,万一内卫当真要秋后算账,那你和爹……”
“行了,我们梁国公府也不是纸糊的,你大哥好歹还是个恩封的锦衣卫指挥使,我和爹轮不到你来瞎操心。”裴宣紧接着轻叹,“你去京外,大哥照拂不到你,要照顾好自己。”
“若有委屈,就忍一忍,碰到实在无法无天的,等回京再来跟我说。”
“你好好办事,办不完,万不要偷偷回京来,让我少替你操些心。”
“我……好。”裴恭不情不愿地低了头,“我会办好的,大哥,你只管放心。”
“若是你再出差池,就不要叫我大哥。”裴宣瞪他一眼,“我亲自送你到爹面前捱玄铁鞭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