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的,便是一个对过去全无记忆的样子。一个对自己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备、试探和好奇的样子。
庆明帝上朝时心便一直悬着,尤其是看到定国公站在朝堂的第一排,沉稳俊朗,便觉得格外不安。
虽说观定国公神色,定然是不知情的。可阿蔓一旦涉及旧事,便会回忆起些什么,万一…
…万一阿蔓最终将一切都记起来了呢?
阿蔓跟了他十几年,却对他始终淡淡,即便她记忆全无都不亲近他,何况是恢复记忆呢。
庆明帝下了早朝,便匆匆赶往坤宁宫。
她刚进宫门,麦冬便迎了出来,将皇后的一言一行细细说给庆明帝听。
庆明帝心下稍安,抬头,便见殿前庑廊下一抹清淡的身影。
他眉目舒展,笑着朝她走过去。
他轻轻握上她的手,温温然笑着,“阿瑶。”
陈蔓的手缩了缩,低下了头。
庆明帝又探手握上她的手,温声道,“阿瑶别怕,朕是你夫君。”
陈蔓的手没有再缩回去,随着他进了大殿。
庆明帝慢声细语,耐心地陪她说话,说远在芒州的丁府。
陈蔓低头听着,时而悄悄抬头打量他,神色间充满好奇。
他笑眼看她,她又快速地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这样子,倒像极了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姑娘,她随着她母亲去陈家别院给陆皇后请安。
她对京城里来的贵人们充满好奇,却又被她母亲拘着,便时不时抬起小鹿一般的眼,悄悄打量厅内的人。被他的目光捕捉到,她又惊慌地垂下眼,往她母亲身后躲了躲。
庆明帝呵呵笑了起来,“阿瑶,你从前便是这样。你我第一次相识,你便是这样。”
陈蔓抿着嘴。
不是的,不是这样。
那一次,她见到了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韩钧,她曾在襄平府街上遇到过他,少年郎鲜衣怒马英姿勃发。
只是那个少年郎,彼时却是神态端肃凝重,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去看她。
她在离开别院的时候,恰好遇到他在别院门口,严令侍卫们加强防卫,不可懈怠。
她趁着母亲不备跑了过去,对他说,“军营里可还需要粮草?我有很多银子,可以帮你们买。”
她还记得那时韩钧的神色,他的唇角微弯,压着笑意。
他的声音舒朗好听,“多谢姑娘大义。陈老先生一直在为西南军筹粮草,现下已经够用了。”
他那样子很好看,只是彼时她不知道,他是笑她出言天真可笑,还是因着喜欢她。
她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再说些什么。她原本想的是,他说需要,那她就问他需要多少,如此话就能聊下去。可他说的是不需要……
在侍卫们低低的笑声中,她提着裙子跑掉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她都没有再回头。
上马车后母亲责备她不够端庄,她又开始懊恼。她跑开时的样子,定然好笑极了。他是京城里的贵公子,定是极重仪态的,他是不是在笑她不够端庄。
后来他们成亲后,国公爷说起来此事,刮着她的鼻子笑道,“我当时在想,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