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上门做客,方岑自然被爷爷叮嘱着,吃过饭要带他去逛逛镇上好玩好看的地方。
“你这个许老师真不错啊,过年也不闲着,这么大老远过来,还是自己开车来的,十几个小时啊。”爷爷感慨万千,说的话却意有所指。
老人家阅历丰富,心里自然明白,起码比方岑要看透得多,却不点破。
她低着头刷碗,双手搅着温热的清水,眼前氤氲着蒸腾出的热气,脸上温一阵凉一阵。
如果之前还是猜测,那现在就是确定了。方岑不傻,这诸多的接触,许知行一步步靠近和试探,她再不开窍,也能明白。
只是有些患得患失,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许知行那样一个人,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他们家人都去旅游了,估计一个人闷得慌吧。”胡乱应着,这借口听着就蹩脚。
爷爷看了看她,笑笑,没再说话。
其实镇上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原汁原味的小山镇,还没开发,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群山环抱,倒也绿意盎然,只可惜现在是晚上,黑黢黢的只能瞧见些模糊的影子。
方岑暗叹口气,心下比较着岩城和这里的夜景。一个是国际化大都市,夜幕降临下永远是灯火辉煌和各种变幻莫测的精彩奇异。一个是只剩夜色交织成网,笼罩着宁静和祥和,路上连行人都寥寥无几。
方岑带着许知行沿河散步,两个人缓缓悠悠,走到一处路灯下,许知行颇是感慨道,“空气不错啊,岩城要是有这一半自然清新就好了。”
“空气是好,只不过交通太不方便了。”
她抬头,映着昏黄的灯,还能清晰可见他眼底遮不住的疲惫神色。从岩城开车到这里,至少要十一二个小时,尤其大半的路程还要走环山路,弯弯绕绕的,真的是半分走神的闲暇都没有。
这么一算下来,下午就到了,那不是昨晚连夜就出发了……
“许老师,要不我们回去吧,您开了一天的车,还是早点休息。
“好。”许知行低头看她,应了句,却没动。
“……许老师?”方岑又喊。
这回他倒是笑了。
“方岑,”许知行看着她,很明亮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眼底的笑意就这么深深沉沉的浮出来,温柔至极。“陪我再站一会儿吧,不用多久。”
他如是说,方岑乖乖地点了点头。看他再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就有些心乱了。
什么感觉呢?
有些期待,好像也有些紧张,有些想逃避。
真怕他说出什么收不回去的话。
可此情此景,除了他们就再没别人的防洪道,四周宁静得只剩下呼呼风声和潺潺水声,真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也适合抖落心绪。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像是顺理成章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过来吗?”许知行瞅着她,脸上笑意敛了敛,目光却依旧深情得不行,从她的眉毛到眼睛,鼻子,最后视线停在嘴唇上,明眸皓齿,清幽的月色往那上面一照,看得他心里痒痒的,仿佛是逗清好时,被小猫用柔软的脸颊一下一下蹭着手臂似的,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强忍着收回视线,侧身看脚下的一汪清水。
他忽然这么问,方岑有些无措,不敢回答,喃喃着又喊他,“……许老师。”
许知行倒是没真想让她说什么,深吸了口气,语气忽然就有些郑重,“从你实习到现在,大概两年的时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如果要从真正接触起算,那应当是一年零四个月,期间你毕业,失去联系两个月,剩下的一年零两个月,并不算短的时间,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我认为你应当会明白,方岑,”他顿了顿,忽然心怨自己是不是太懵懂古板,可话到嘴边已然收不回去,当然了,他做了十足的准备,剩下的话,温柔又郑而重之,“岑岑,虽千万里吾往矣,我过去没喜欢过别的姑娘,性子清汤寡水不懂浪漫,可是秉性不坏,重要的是我喜欢你,那么你呢?可不可以和我试试?。”
最后那几个字,许知行是看着她说的。他眸色幽深,看她时柔情和爱意却无比直白。手指蜷着,手心里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薄汗。
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太紧张了,他难得这么不从容,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那大段的措辞,怎么感觉像是报时?太不浪漫了,其实还有好多话,酝酿了很久,只是当下大脑好像卡了壳,硬是想不起来,许知行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许老师……”方岑愣了好半晌,低着头,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唇,不敢看他,就狠狠盯着自己脚上的毛鞋,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想说什么呢?她有些懵。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
许知行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开口,声音酥酥软软的,“给你时间考虑,不用急着回复我。”
那一晚,方岑成功地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大半夜,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复闪过的画面,都是皎洁的月亮和他明亮的眼睛。
捂着被子狠狠抽了口气,猛一下坐起来,心里乱如麻。
“许老师,您很好,对我也很好,我都记得……我需要一些时间……我……我不知道……”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这是她最后给的回答。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方岑起身去厨房倒水。
爷爷已经睡了,老旧的房子隔音不好,她怕吵到老人家,走路的声音特意放的很轻。
家里一共三间房,她和爷爷各占一间,余下那间,用作半个客房兼她平常的书房。
晚上回来,方岑受爷爷嘱咐,抱着干净的被褥去铺床,许知行紧跟着她,帮忙整理,铺床单,挂床帐等等。
两个人捣鼓许久,许知行始终微微笑着看她,方岑却是很不自然,根本不敢抬头,还好有这些琐碎的事情,可以假装自己很忙,忙得根本挪不开视线。
端着水杯回房,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望了眼紧挨着的客房。
是巧合吗?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许老师……”
“方岑……”
方岑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其实只是想避开房间里直勾勾照过来刺眼的光,却全然不知这个动作被许知行尽收眼底。
“许老师,您……喝水吗?”
许知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是自己太急了吗?吓到她了?
“方岑,我有话跟你说。”他抿了抿唇,忽然笑了,“老人家通常睡眠很浅,如果站在这里说话,会吵到你爷爷睡觉。”
说完,侧身让了让,示意她进来。
方岑犹豫几秒,还是抬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