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恤裤衩洞洞鞋,光头佛珠保温杯,虽然笑得佛光普照,可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经和尚。
更何况普照的不是佛光,是光头反射的灯泡光……T恤上的印花还是个斗大的、酣畅淋漓的泼墨‘宅’字。
确认门外是人,戚小胖的吐槽之魂顿时活跃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卿白有些意外,“哀蝉。”
和尚含笑而立,并没有回答卿白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不请贫僧进去坐坐?”
卿白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进门的路,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和尚信步进门。
戚小胖小声问卿白:“这秃……和尚谁啊?”
卿白认真思考了一下该怎样介绍比较合适,但那一长串前缀他也委实记不清,只好用最朴实的语言:“研究生毕业,正考虑读博那位。”
“噢……”戚小胖开始怀疑这个和尚是不是真的靠谱了。
这也不能怪戚小胖以貌取人,毕竟作为一个讲科学树新风的新时代青年,他对和尚的最大印象来源于各类影视剧,比如西游记,就算没有唐僧那种华丽到勾来黑熊精偷的锦斓袈裟,起码也得是朴素僧衣吧?这身着宅字T恤大裤衩,脚踏洞洞鞋,手里还端个保温杯,要再拿把蒲扇都能无痕融入村口中老年唠嗑大队了,隔壁李大爷都没他休闲。
再说这人除了没有头发口念佛号以外,身上一点儿佛家六根清净一尘不染的气质都没有。长相普普通通,声音普普通通,普普通通的脸上还总挂着普普通通的笑……但凡他身边多站一个人,摄像头智能聚焦恐怕都聚不到他身上。
这样一个光头别说高僧,任凭谁来看都只会认为是小伙子贪凉自个儿拿推子剃了个夏日限定监狱头。
戚小胖在心里叽叽歪歪,进了门的和尚倒如鱼得水一点不客气,不仅迅速找到椅子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水,用的还是戚小胖今天刚从厨房里翻出来的房东留下的古董梨花双燕搪瓷杯。
洗洗刷刷三遍还里外开水消毒,结果被捷足先登的戚小胖:保温杯带了个寂寞?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卿白真挺好奇的,他和哀蝉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但严格来说今天只是第二次见面,比起朋友应该说更像是网友,卿白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详细地址告诉一位网友。
“自然是双腿走来的。”哀蝉一口干完一杯凉白开,仍是笑眯眯的,他将一直端在手里的保温杯放到桌上:“这位施主指的路。”
保温杯在卿白和戚小胖的注视下轻轻的、缓缓的打了个转儿……仿佛在和他们打招呼。
卿白:“……”
戚小胖:“……”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很快,离谱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保温里传出一道熟悉的、闷闷的声音:“我回来了……”
真是明朗。
而且听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
戚小胖一直悬着的心松了一大半。
卿白却问:“你怎么遇到他的?”
他之前只是在网上问了一句,并没有提明朗的名字和警局地址,难道这和尚闲得没事儿逛遍了上京所有警局?
哀蝉:“你发信息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警局办事,出门就见这位施主勇闯警局大门,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像这样自寻死路的巧合想来应该还是不多,贫僧便自作主张,将他带了出去。”
然后顶着大太阳徒步从市区走到远郊?
戚小胖瞬间原谅这和尚的不客气了,还得出一个结论:光头都好能走,不管有没有锦斓袈裟。
“……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说到最后,哀蝉叹了口气,在昏黄灯光下垂眸合十的模样恍然若古寺石佛,一派庄严宝相。
看得戚小胖自惭形愧,暗暗发誓再也不以貌取人。
卿白点点头,像是信了,却又问:“你去警局办什么事?”
一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哀蝉终于变了脸色,笑容微僵。
不等他开口,卿白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哀蝉目光幽幽怨怨地看着卿白,刚撑起的一点高僧派头转瞬渺然无踪。
“好像是被人举报非法传教?还给老年人卖三无保健品……”保温杯里的明朗突然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寂,然后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我听送他出门的警官说的,让他出去后好好做人,注意影响……”
虽然看不到其他三人的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尴尬的明朗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问:“我……我听错了吗?”
卿白:“……”
应该不是听没听错的问题。
“没有传教,不是保健品,那是……”哀蝉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贫僧该有此劫。”
卿白没再追问是真劫还是假劫、到底是什么劫,毕竟不管是网友还是和尚都是要面子的……真把和尚逼恼羞成怒了明朗的事儿谁来收场?
于是卿白贴心转移话题:“明朗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开始卿白也以为明朗已经恢复正常,或者说是恢复理智,但从哀蝉一直没把鬼从保温杯放出来的做法来看,怕是还有待商榷。
闻言戚小胖的心再次悬起。
哀蝉笑了下:“还不错,多养几天就能进去了。”
“进哪儿?”
卿白直觉哀蝉没有好话,戚小胖却忍不住接嘴。
哀蝉:“局子。”
果然……卿白没有理会哀蝉的恶趣味,认真询问:“不是说鬼魂进不了警察局吗?”
“鬼属阴,警察一身正气,属阳,警局又是警察聚集之地,正气凌然,寻常鬼魂自然进不去,但阴阳相克,奇正相生,没有死克不变的道理,全看哪方势大而已……你这位朋友,怨气很重啊。”哀蝉仍是笑着,“而且算算日子,今日应是他的头七吧?”
“头七不返家,他跟着你做什么?”
卿白摇摇头,目光复杂:“他……死后一直跟着我。”
哀蝉上下打量了卿白一番,也不知他看出了点什么,有些惊奇地挑了挑寡淡的眉毛:“无恩无仇亦非亲缘……莫不是感情债?”
自从说到自己身上便一直没出声儿的明朗终于忍不住了,认真强调:“卿哥是我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