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份外卖(1 / 2)开棺,食外卖首页

直到站在昌青陵园大门口,面对一整座‘墓山’,卿白才发现他犯了两个低级错误——忘了问详细地址。

其他外卖小哥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打电话让订餐人出来取,而他这……说是外卖,其实本质是扫墓啊,总不能叫人从坟里爬出来取外卖吧?

卿白看了一眼旁边委委屈屈装在三轮车后框里的小电驴,默默思索骑电驴回尾巷香烛店问清具体地址后再赶回来的可能性——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没有要红老板的联系方式。

“喂!那边那个小哥!”

正思索着,前方突然传来招呼声,卿白抬眼看去……还是位同行。

穿着蓝黄色T恤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陵园大门口热情地挥着手:“马上要下雨了,快来这边避一避吧!”

卿白后知后觉抬头望天——风雨如晦,乌云压顶,山中似有倦鸟低鸣,声声泣血。

‘啪嗒’,一滴水珠正正落入眼眶,卿白眨眨眼,水珠濡湿睫毛后从眼尾滑落,真的下雨了。

被冰凉雨珠一打,不仅神思清明,连眼睛都看得更清楚了,这方圆千米之内,没有第二个可以躲雨的去处了。

卿白把车推到门檐阴影下,能遮多少是多少,然后将香蜡小心拎在手里挡在内侧——红老板用的旧报纸打包香蜡,挺环保,就是里里外外都沾不得水。

“小哥瞧着挺眼生,入行没几天吧?”男人热情凑上来,看完人又看车,“哎呦,你这战车挺酷啊,车上加车三轮变五轮,一次能送不老少吧!”

卿白没有回应后面那句明显是调侃的话,只答了前一句:“第一天上班。”

男人闻言更加热情,抬起手像是想揽卿白肩膀,但碍于卿白不冷不热的神色最终还是没落下去,只能尴尬的划拉几下空气以示激动。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这片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骑手!”

卿白不太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骄傲从何而来,好在男人也不需要应和,一个人也能热热闹闹说下去。

“看你样子挺年轻的,今年多大啊?”

“刚毕业。”

“哎呦刚毕业就找了咱们这工作,小伙子眼光不错啊!都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咱们这行,准没错!全国八百多万兄弟呢!哪行哪业有咱这规模!”男人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意气风发,“搁古代都可以成立个外卖帮,一脚踹下丐帮取天下第一大帮而代之!不知道多威风!”

这还是个沉迷武侠的外卖小……大哥……

雨逐渐下大,鼻腔内全是灰尘被雨打湿的味道,卿白不太喜欢,皱眉四望,没找到更好的避雨处,却在墙角看到一束花,一束黄色菊花,花朵大而舒展,金灿灿像一簇小太阳。

应该是旁边这位要送的外卖。

也是,这里是陵园,外卖除了香蜡纸钱也就是鲜花了。

见卿白的视线落在花束上,男人嘿嘿笑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比刚刚低了许多,他说:“这是我的花。”

这个笑和刚才那些热情友好的笑不同,十分憨厚,甚至还有点傻——眼角的褶子堆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与之相反嘴倒是咧得很大,露出不是很整齐的牙齿,因为常年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皮肤被晒得很黑,身形还算高大,只是有些佝偻,加上额头脖子上的皱纹,两鬓的花白头发……卿白不知道他具体多少岁,只知道他的年龄一定比他的外表要小。

卿白的爷爷曾经对他说过,想知道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只要看他的手和头发就知道了。

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那些藏在皱纹与白发里的生活苦难。

这位一直很热情很积极的前辈看起来很疲惫。

雨声淅淅沥沥,就在卿白以为这安静会持续到雨停时,男人突然问:“……你有女朋友没有啊?”

卿白实话实说:“没有。”

刚才还笑得憨厚的男人又一下嘚瑟起来:“年轻人可要抓紧啊!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会喊爸爸了!”

这话他该怎么接?

不着急不着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儿子的?

卿白:“真的吗?叔叔好厉害。”

男人顿时笑得更不见眼睛,只是笑得久了,脸皮也就僵了。

又是一段沉默。

雨越发大了,黑云堆积光线暗沉,卿白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断断续续,显得有气无力,给他的年龄又平添了十几岁:“……他现在该念高中了……他妈不爱他跟我见面,怕我带坏孩子,没出息……女怕嫁错郎……是我对不起她们娘俩,给不了好日子……”

“……”卿白看檐外雨幕看得认真,仿佛没有听见这个中年男人不合时宜的低语。

“不见也好,也好……他成绩好,读书读出了,将来肯定有出息……不像我。”男人蹲在地上,眉目愁苦,与世上所有中年失意的男人一样潦倒落魄,和刚才意气风发地说着‘外卖帮’的像是两个人。“不像我好啊,不像我好……像我只会送外卖。”

卿白想安慰他说这也不一定,就算是从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毕业也不耽误出来送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