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周海秀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水珠顺着她的衣服下摆一滴滴砸进泥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看见老屋里面,靠近窗口的地方,挂着一张花被子,那被子还是她新做的,棉花打得很柔软,闻上去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这被子可能是之前落在了这里,被沈飞保存了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吧,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还留着这被子。
看着这张被子,周海秀才终于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再不会有孩子了。
周海秀晕倒在了大树下,一只麻雀飞上了靠近她头顶的树枝,歪头瞅了两眼飞进了屋子里。
林盛清被沈飞救下来后,就送到了许庆军那里。
许庆军没敢耽误一点时间,把等着的十几个病号都推了,给林盛清做了详细的检查。
只能说那几条鱼出现的很巧,林盛清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在水灌进鼻子之后知道憋气。
更重要的是,沈飞来得太及时了,但凡他慢一步没找到这个鱼塘,但凡他没有小时候在河沟里摸鱼练成的狗刨式游泳,林盛清就真的回不来了。
许庆军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担心检查的不够仔细,让这孩子落了隐疾,连忙找人借了辆自行车,带着两个小孩骑了十几公里去了卫生所。
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事了,一大一小两个男的才放下心来,只能在心里感慨林盛清真是命大。
医生给开了消炎退烧的药和涂抹身体的药膏,小孩子抵抗力弱,在脏水里泡了这么久,还喝进去了一些,难免会感染细菌什么的。
沈飞很仔细的听着医生的叮嘱,把那些注意点都记在了心里。
许庆军问了沈飞怎么回事,但是沈飞没说,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应该由周海秀来解决。
林盛清在医院昏睡了三天才醒来,醒来看见白色的床单和墙壁,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正纳闷天堂怎么跟医院一个装修风格时,沈飞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看到林盛清醒了,沈飞并没有说什么,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臭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林盛清还真欠他钱,住院的钱都是沈飞掏空了家底才交上的,许庆军忘了他只是一个孩子,把人送到就离开了,根本没想过后续问题。
还是沈飞靠着两条细腿跑回了家,所幸半路上遇见一个骑着车子的男人,非追在他身后说要带他一程。
沈飞拔腿就跑,白洋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一边追一边纳闷怎么现在的人防备心都那么重,他忍不住说出了周海秀的名字,沈飞听见了才停下脚步,让他带自己一程。
沈飞的钱不够,白洋给垫了一半,沈飞给他打了张欠条,被笑呵呵地收下了。
林盛清从卫生所出来后,就在沈飞家住下了。
沈飞家里果然比狗窝要好上那么一点,虽然只是一点,但林盛清也满足了。
小孩吃不了大人的东西,许庆军就从自己家里拿来两罐奶粉,他家也有个小孩,比林盛清大不了多少,就爱喝奶粉不爱喝奶,许庆军买了许多备着。
沈飞一开始不会冲奶粉,不是太烫就是太冷,林盛清一点面子也不给,不好喝就直接吐出来,每次沈飞都黑着脸给她擦干净,气得想把人扔出窗外。
这天沈飞出去了,他找到了一窝新龙虾,怕别人抢了就提前拿着桶过去,临走时给林盛清留了一大瓶冲好的奶粉,就用布条绑在她嘴边,扭头就喝到了。
林盛清听着蛐蛐唱歌,喝着泡好的奶粉,感觉心里美滋滋的,就等着周海秀回来给她一个惊喜。自己唯一的孩子还活着。
沈飞这次去的时间有点长,林盛清都把奶粉喝完了,蛐蛐也都累得不想唱歌了。
外面又开始下雨,轰隆的雷声裹挟暴雨落下。
林盛清本来睡着了,在睡梦里她正在努力地找厕所,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刚解决完人生大事,就被惊雷吵醒,她睁开眼蒙了一下,默默看向被子。
完了,又尿床了。
沈飞拎着半桶小龙虾回来,还没放下就看见沈奶奶在摸索着帮林盛清换被子。
“奶奶,她是不是又尿了?”沈飞黑着脸问道。
林盛清把头转到一边,心虚地闭上了眼睛。尿床怎么了,她不信沈飞小时候就没尿过床,说不定比她尿得还多呢。
沈飞把桶放下,让沈奶奶在旁边休息,自己找了张新被子给林盛清换上,还把尿湿的那张洗干净挂窗口那里吹。
第二天早上,沈飞把被子拿外面晒,走到晾衣服的绳子那里,却看见了倒在树下的周海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