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吻落到最深处时,戚卓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最初很低,像古典乐中神秘的前奏,接着仿佛切分音后接续着短促的休止符,最终又以强劲的重音戛然而止。
吻又落回它的来处。李夏景的呼吸拂在她耳畔,低声问:“用吗?”
戚卓殊说:“不用。”
她不喜欢。以前试过,但从初次便不喜欢。不痛,可以忍受,但明明有舒服的方式,她为什么要忍。后面几次感觉尚可,可效果又不如lick,很鸡肋,她也有些失望。只是男人更喜欢这种,有几个哪怕听到她说不喜欢,依然默认优先采用这种方式,搞得她很不愉快。幸而她有能力做主宰方,没有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但结局也只能是一拍两散。而李夏景能和她分分合合这么多年,部分原因就是他愿意接受她的默认规则,想换种方式也会事先询问。至于为什么明知她不同意,李夏景仍然要问出口,大概还是抱有期待吧。可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心疼别人而选择自己忍受的人,所以这么多年他准备的东西只能放着过期。
李夏景已经习惯了。他抱住戚卓殊,贴合的身体中间,他握住戚卓殊的手。
她们依然在深吻着,空气因此而滞涩不流,又在某一瞬间,如开闸洪水倾泻涌动。
李夏景抽出纸巾擦干净,又抽掉床上的吸水垫扔在地上。两个人并肩躺了一会儿,他侧过头看她,说:“我们复合吧。”
戚卓殊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她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回答:“好啊。”
她迈步下床,往浴室走去。李夏景跟上来,一同站在淋浴头下,正亲吻她,戚卓殊突然拍下开关,冷水当头淋下。
“啊!”李夏景猛地蹦出去。
戚卓殊仰头迎着冷水,将短发全部向后拢去,回头对李夏景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
李夏景从惊慌中回神,见状也忍不住笑起来,乖乖排队。
戚卓殊从浴室出去,穿好衣服往外走时,李夏景探出头来问:“你不留下来吗?”
“不了。”戚卓殊说:“林下好不容易回来,我和她说好了要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李夏景又问。
戚卓殊抓着门把手回头,想了想:“不知道。”接着说:“但你别去找我。”说完关上门。
回家的时候还没到晚饭时间,但谢林下已经决定包饺子。戚卓殊不在时,她和了面,馅料也都剁碎后调味完成,等戚卓殊回来,她便在菜板上撒一层细面,将面团揉搓后切开,掐出一排又一排剂子来。
“什么馅儿的?”戚卓殊洗手的时候问。
谢林下将剂子按成面饼,抄起擀面杖说:“猪肉白菜。”
两人不是第一次包饺子,已经配合出默契。戚卓殊站在旁边,接住谢林下抛来的面皮,熟练地喂馅,捏拢,在边缘掐出一道道漂亮又整齐的褶皱。放到屉上时,另一只手又揭起新的面皮。
谢林下的动作很快,左手捏着面饼转得均匀,右手抓着擀面杖擀得规律,一个又一个圆满的面皮抛出去,在菜板表面斜斜地码成一排,薄薄的边缘随着面的筋道微微翘起,像浅浅的银盘。
两个人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戚卓殊效率慢些,谢林下便停下来等她,在菜板上又撒了一层面粉,问她:“陆嘉礼是怎么回事?”
戚卓殊封住饺子两边:“你指的什么?”
谢林下说:“今天那个是他吧,但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像。”
“不太像被我毁约又逃婚的?”戚卓殊将笼屉里的饺子码得整齐些,说:“要么是他真喜欢我到不计前嫌,要么是他心怀鬼胎打算报复。你觉得是哪种?”
谢林下说:“我猜你觉得是后一种。”
“哈,”戚卓殊抛给她一个眼神:“你懂我。”
只剩下最后一张面皮,谢林下又抄起了擀面杖,边擀边说:“他看起来挺真诚的,眼神总不能骗人。”
“眼神是不会骗人。”戚卓殊放下最后一个饺子,漫不经心说:“但是吧,有些时候,你觉得你做这件事是因为你想,但其实是整个环境逼着你想——你知道我说什么。同理,他的眼神是真的,可能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真的。”
谢林下笑了,抛来一个面皮:“那怎么才是真的?”
戚卓殊填着馅,因为想过太多次,所以不假思索:“能为我去死。”
谢林下点点头:“所以你和李夏景纠缠了这么多年——你们又复合了?”
戚卓殊没有抬头:“还会分手的。”
谢林下放下擀面杖,将菜板上残余的面粉清理掉,打开灶火烧水。戚卓殊将剩下的饺子捏完时,水还没开,她剥了几头蒜,想扔进料理机,想了想又放弃,用菜刀拍了几下,换擀面杖砸,直到碎成不规则小块,蒜味儿浓郁得冲鼻,再冲进酱油和醋。这时候水开了,谢林下将饺子下锅,贴边搅动几下,便将锅铲搭在锅沿,看着锅边翻滚着细碎的水花。
“接着!”戚卓殊喊了一声,谢林下抬头便接住一根雪糕:“谢了。”
“不客气。”戚卓殊站在厨房门口,咬着雪糕不怀好意地笑。谢林下没反应过来,道谢后打开,一只手拿雪糕,一只手拿锅铲,锅边蒸腾的热气冲上她的脑门,没多久,融化的雪糕沾了她一手。
谢林下:“……抹布。”
谢林下没有多余的手,戚卓殊笑嘻嘻地拿了抹布给她擦手,毫无诚意地说声对不起,眼睛却往锅里瞟。水花滚在中央,饺子在水面起起伏伏。她接了冷水浇下去,饺子立刻沉落,但没多久又飘起来,飘进谢林下的漏勺里,又飘进雪白的盘子里。蒸腾的热气从锅边飘出厨房,浮动在桌面上,香气也跟着奔散,钻进鼻子里。
戚卓殊狠狠吸了口气,又吐气,说:“好久没亲手包饺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