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瞧着手里小瓷瓶,“你你、我我”了一通,倒是住了嘴。
他踌躇地把手往衣衫上蹭了好几下,随后捏了两粒小药丸,迟疑地捏开她的两腮。
应当……是这样喂进去罢?
正打算在气鼓鼓的小嘴里塞两粒,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蠢材!你躺着喂她她能咽得进去?桌上有水,把人扶起来拿水过药!”
“笨手笨脚的!”
老大夫把药屉关得砰砰响,一向脾气其臭的少年难得没回嘴,他额角突突的,显然是有些气的。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而是抿嘴坐在床沿,将女郎小心地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又轻又薄,跟个纸人似的。
怎么吃饭的,家里克扣她吃食了?
他皱眉,心想。
水灌了好几次,这小药丸都没进去,贺青眉宇微蹙,伸手,用自己的手臂圈着她的脖颈,将这些滑下来的水都收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他神情紧张而专注,好赖试了几次他也琢磨出了点经验来,在一壶水见底之前,终于顺利把药喂了进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用湿漉漉的袖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紧张出来的汗。
“冷……”没一会儿,榻上的人呢喃出声,她蜷缩着瑟瑟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明明才开春,却像活在地冻天寒的雪山上。
“你等着!”
贺青一下子站起来,将一旁的几条被褥尽数盖在她身上,连他身上的外衣都被他脱下来盖了上去,可她还在说冷。
“老……大夫,大夫。”本想喊个老头的,但一想榻上的人小命还在这小老头手里捏着,便收起了他的乖张性子,老老实实喊了几声。
老大夫正在后院滤药,贺青着了件单薄的里衣,靴子“哒哒哒”地踩过来。
“大夫,她一直说冷,盖了好几层被褥还在说冷。”他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老大夫把手上冒着热气的药碗往他手心一放,“喂进去,等发汗后就不会喊冷了。”
贺青连点头依言,可汤药刚出炉子,热气腾腾,烫得他连摸耳垂,换了好几次手。
他转身的时候,老大夫看到他的伤,叫住了他:“你肩膀那地儿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迟点再说罢……我先给人喂药。”人已经走远了,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傻小子,不是挺会疼人的嘛……”小老头咕哝道。
待他收拾完药渣,拿来烧伤的膏药时,贺青已经地给裹成蚕宝宝样的秦芷瑜喂完了最后一口药。
他动作生疏给人捻了捻被角,瞧着她惨兮兮的模样,不由怪道,难道自己生病时也是如她这般模样?
可想了半天,也没个生病的印象。
只依稀记得九、十岁的时候,在雍州凌冽的冬日里,他赤着膊与杨四叔家的刺头比赛泅水,赢了后被他阿娘梁小双拎着耳朵扯回家,之后倒是流过两日鼻涕。
其他……倒是没了。
“年轻人。”冷不丁地,肩胛的伤口处被涂了层黏糊糊的东西,贺青“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大夫瞧了眼榻上被裹成一条蚕蛹的人儿,慢悠悠道,“你瞧你不是照顾得挺好的,唉,你的小媳妇儿身子弱,是该好好学学怎么照顾人家。”
“她不是我的小媳妇儿!”贺青捂着肩,回首恼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