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娘掏出几块糖递给有根,有根塞进嘴里一个,含糊不清地说道:“有财他们有吗?”
鱼娘道:“我也给他们了,这是你的。”
有根吃完糖就开始犯困,鱼娘猜测是她的水在起作用,等有根睡后,鱼娘才离开。
厨房这边忙的热火朝天,陈氏他们忙着炒糯米,蒸各种东西。
炒糯米是为了做一种“耐饥丸”,糯米炒黄放起来晾晒,红枣蒸熟去皮去核后也放起来晾晒,最后用石臼将它们混合在一起,使劲捣烂成糊,最后捏成丸子风干,就成了“耐饥丸”。
据爷爷说,这种“耐饥丸”吃一个能顶半天不饿。
还有红薯,蒸熟后晾晒风干,也很挡饱。
这次没有做大饼,用二牛的话说,这东西他要吃吐了。想必其他人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所以商量后决定做“耐饥丸”和红薯干。
男人力气大,都在忙着用石臼捣糯米和红枣。
女人就在里面烧柴蒸红枣和红薯,或者捏丸子。
陈氏坐在外面捏丸子,糯米和红枣混合后近似黄色,陈氏麻利地把糊糊状的东西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丸子,放到苇叶上晾晒。
看到鱼娘过来,陈氏也不停下手里的活儿,叮嘱鱼娘:“我这里忙,你看着点三牛他们,别让他们出去乱跑。如果管不住他们就去找你大哥,三牛听你大哥的话。”
鱼娘点点头,“大哥在背书,我带三牛他们去一边玩。”
陈氏撇嘴,话里话外都带着酸意,“大牛可真勤快,不愧是你奶奶的心尖肉。”
鱼娘知道,因为她娘当初生的是个女娃,所以不怎么受奶奶待见,她娘对此一直有些不满,特别是面对大哥时,因为奶奶最最宠爱的就是这个聪明上进好学懂礼的大哥。
陈氏团了个小丸子塞给鱼娘,悄悄道:“拿着吃去,这里面的糯米和红枣可贵了。”
鱼娘抿嘴一笑,“我知道了娘。”
耐饥丸没干的时候是一团糊状,放在手心里黏黏的。这东西是陈氏偷偷给的,所以不能让三牛他们知道,鱼娘咬了一口,嘶,粘牙。
耐饥丸和红薯干晾干还需要几天,这几天院子大门紧闭,只有有事需要出门时才会悄悄开一个口子。
陈氏和顾氏坐在石凳上缝补衣服,自下河镇离开有将近一个月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出门时的新衣服都破损了不少。
底层的百姓家无资产,衣服、被褥和农具几乎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
鱼娘在路上见到不少妇人穿着压箱底的嫁衣,在苦闷沉重的逃荒路上,这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李家和刘家算是略有薄产,所以陈氏他们没必要穿嫁衣逃荒。
陈氏和顾氏忙着穿针引线,鱼娘在一旁替他们整理杂乱的线团。
陈氏歪头眯眼对着太阳把线穿好,用针在头发上刮了几下,说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新衣服穿的还不到一个月,已经烂到需要缝补的地步了。”
顾氏的眼睛有些红肿,声音也哑了,自从下河镇的人来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她家离下河镇没隔几里地,下河镇出了事,很难说她父母是否没事。
顾氏给李叔河补衣服上烂的大洞,这是被灾民撕扯造成的。
顾氏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过兰江,我这肚子已经五个月了,生在路上就麻烦了。”
顾氏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若非李家照顾的周到,孕妇在逃荒路上是很难活下去的。
顾氏停下针线,抚摸着肚子,“我现在就希望咱们走快点,这孩子可千万别生在路上。”
顾氏心里担忧,万一这孩子生在路上,兵荒马乱的,是个不小的累赘,到时候爹娘会不会把这个孩子丢掉?
虽然爹娘对自己很好,也从未在这方面说过只言片语,可一路走来,她见到不少被父母狠心遗弃的孩子。
这些父母未必是不爱孩子,能从家里带过来逃荒一定是舍不得的,可是为了活命,只能选择剜掉自己的心头肉。
李家现在看着还好,有银子,爹娘还明事理,但是万一遇上什么意外的事,这孩子能保住吗?
耐饥丸和红薯干在太阳的曝晒下逐渐变干变硬,这期间李家和刘家又去街上采买了一些东西。
原本拉车的驴子是不能用了,驴子太显眼,出现在逃荒路上就是在告诉灾民,这里有一个可以打劫的对象,接下来只能推着板车往前走。
李大成又去粮店买了一些盐,私盐比官盐便宜,要省不少钱。
粮店的掌柜听说他们要继续往南走,打起了让他们帮忙运盐的心思。
掌柜的对李大成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运盐,这次买的盐就当我送你们的,到了地方,你按照我给的地址把盐送过去,那里接应的人会再给你一笔银子。”
掌柜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报酬有这么多。”
李大成摇摇头,拒绝了他,钱虽然多,但是太冒险了。
掌柜的不死心,“你放心,城门口有接应的人,绝对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进去。”
李大成没有答应,拉着鱼娘走了。
“这银子挣了也没命花,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