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陵。”白千尘轻唤道。
傻子眼睛一亮,容光焕发,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欣喜与激动,说话都结巴了,“阿白,你、你这样叫我,我……我好喜欢。”
白千尘静静地打量他,本想等他情绪稳定再谈,可他的傻乐似乎没有尽头。
“为什么要跟着我?”
才问出口,白千尘一怔。他蓦然想起,岳白也问过这样的话。
岳白问:“我为何是你娘子?”
那时傻子一脸羞涩,万分自豪地说:“因为我家阿白是全天下最美的人。”
岳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可怕胎记,静默了。
脑子不好,眼还瞎。
这不,白千尘一问,傻子又理所当然地说,“阿白是我的娘子,夫君不跟着娘子跟谁?”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阿白,我想抱你。”
边说边害臊地埋头,似乎想在花冠上滚两圈,可被束缚着不能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拱了拱,试探着朝白千尘伸出爪子。
白千尘眼中的冰霜更厚,扯过一条花蕊,抵住傻子喉管。
花蕊的尖端都是长刺,当即见了血。
傻子一疼,停了下来,眼睛圆睁,似有不解。
这模样让白千尘手一松,花蕊趁机溜了出去,缠在傻子脖子上,作势要来缠白千尘的手。
……哪来的叛徒。
白千尘不再小打小闹,真正用神识控场,食人花不敢乱动。
和傻子讲什么道理?
他直接问:“你听我话吗?”
傻子笃定地说:“当然,一定要听娘子的话!阿白你说,我一定做到!”
“别跟着我,以后不许留在我身边。”
傻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连头发丝都耷拉,万分沮丧地说:“阿白,你、你要改嫁吗?”
白千尘:……
傻子的眼睛红了,猛地攥住他的手,“不许!阿白是我小娘子,不许改嫁!我会赚钱养家,会对阿白好,也会比别的男人更好,阿白,你别不要我。”
白千尘淡漠道:“我是说真的。”
话音才落,一滴温热的液体掉在他的手臂上。
他微微一怔,抬眸。
眼泪从傻子的眼眶滑落,混杂着血污。他张口想说什么,却笨拙得不知如何挽回,只发出难以控制的哽咽。
被拂尘剑的剑气所伤时,他不曾喊过一声痛,不曾流过一滴泪。一句让他离开的话,就让他泣不成声,无助极了。
这不是傻子掉在他身上的第一滴泪。
先前岳轻风欺负他时,傻子也流过泪。
傻子来后,只要他在,就会恶犬一样咬着岳轻风,不让他得逞。傻子只对准岳轻风一个,一定要让他脱层皮。
那次,岳轻风略施小计,把傻子糊弄走,只剩下岳白。他让岳白在岩石上磕一百个头,磕到了九十九,额头血肉模糊。最后一个,岳轻风命令护卫把他的脖子吊起来,怎么都磕不下去。
护卫一边踹他一边往他身上吐口水的样子,被赶来的傻子看见,他直接疯了。
层层护卫,竟没有一人能阻拦他,他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掐住岳轻风的喉咙。岳轻风的黄金剑护主,在傻子身上留下数不清的剑伤,不多时,傻子奄奄一息。
他摔倒在地,愤怒的岳轻风对着他的太阳穴狂踩。危急关头,傻子盯着岳白的方向,猛然爆发,把岳轻风掀倒在地。
此前他跟着岳白修炼,也不过练气修为。这一刻,他竟突破了筑基!
他徒手抓住岳轻风的剑刃,往在岳轻风的喉咙刺。这完全是同归于尽,他手上的伤深可见骨。
岳轻风嚣张跋扈,可看着浑身是血的傻子,被吓破了胆。要不是傻子失血过多,后继乏力,岳轻风已死在他手下。
岳轻风逃开后,岳白走过去,将傻子扶起。
傻子身上的伤重得可怕,他却捧着岳白的脸,极心疼地在他额头上的伤口吹了吹,后悔自责地说:“阿白,我来迟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一滴滴热泪,掉在岳白的手上。
一如现在。
纵然白千尘心硬如铁,此刻也有些动容,别过头去。
下方的修士已停止争吵,见傻子离白千尘那么近,不满道:“傻子,给我下来!”
“脑子有问题的蠢货,真以为自己说娘子就是娘子?要不要脸?阿白道友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他是傻子啊,傻子能听懂人话才怪。阿白道友何等人物,一个傻子还敢肖想,做什么美梦?”
聒噪至极,让白千尘内心烦闷。他想让食人花丢下傻子,自己离开这是非地,食人花却陡然间颤抖不止。
他心中警铃大作——浓郁的魔气正从后方包围过来。
食人花:主人,我带你跑!
他可以跑,但这些修士实力不够。若魔物从悬崖上去,云锦城外的苏姨势必被波及。
白千尘让食人花将他放下。
食人花王不愿意,可魔气逼近的速度快极,它恋恋不舍地蹭了蹭白千尘,放下他与傻子,往前方逃去。
飞沙走石的阵势过后,食人花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傻子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白千尘抬脚走了一步,扭头看他。
却见他瞳孔涣散,面色癫狂,目赤额黑,已有走火入魔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