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往前一靠,绝了她的去路。
犹如幼兽落到猎人的掌心,姜宝忆忽然就后悔方才的举动,周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即便待她好一点,也不能生出妄念,想要攀高枝,同人结亲。
上回被拒,怎这回又不动脑子。
她背抵着桌沿,两手撑着上半身往后微微倾斜,仰起的小脸涨得通红。
懊恼,后悔,惊惧等情绪悉数袭来,让她愈发忐忑不安。
濒临跌倒在桌的前一瞬,周启放过了她。
后撤一步,转过身去。
姜宝忆如释重负,拍着胸口急促呼吸。
“你二叔三叔回到苏州,年底前要跟吴家比赛,争夺你父亲遗留的起势之地。此事与你相关,我告知你,只是不希望你日后得知徒留遗憾,并非想要刁难。
你放心,此事到我为止,若你不想,我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哥,我...我错了。”
不该怀疑他的好心,姜宝忆羞得满脸通红。
周启瞥开视线,往外走。
姜宝忆也不敢追,就停在原地看他。
周启的手搭在门上时,到底不忍心责她,回过头来轻声说道:“若真知错,就别再气我,知道么?”
姜宝忆忙点头,月牙般的眼睛蒙着浅淡的水雾:“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什么都不懂!
周启暗自嗤了声,离开暖阁。
大理寺录事宋浩送走礼部一干官员,回来后就忍不住笑,景子墨抬头,瞥了眼问:“怎的,被气疯了不成?”
事关许家被抄的那些财产,因是刘相儿子经手,写了名录后转交给礼部,被克扣多半不说,便是入了礼部名单那些,财产也迟迟不曾移交。
礼部官员不敢催促,却又因年底尾宴处处都要花销,各州各府不断催促而忧心忡忡,今日几人借着避风头躲到大理寺,在此唉声叹气,也不敢找尚书与刘相理论。
圣上年幼,刘太后垂帘,刘相又握着半个朝廷的权力。
长久以往,君不君臣不臣,恐会生出滔天祸事。
宋浩斜靠着圈椅,叹道:“难怪刘凌主动接下抄许家的差事,跟他爹一样精明狡诈,我就是生气,刘家要多少钱权,才能满足?活脱脱貔貅,只进不出,国库都不如他们刘家丰盈。”
刘相有三子两女,长子刘平任扬州盐税使,不算盈利,单是盐商进奉的钱财都数不胜数。二子刘凌在京城任职,恰逢许家两个公子空出闲来,想必不久刘凌就会补上空缺。三子还小,长女刘惜玉是太后,幼女刘清秋指望跟西北大将军联姻,到时一旦跟军/方联络勾结,天下尽入刘家之手。
到那时,幼帝就彻底被做空了。
景子墨双手叠在脑后,眯起眼睛抬腿上桌:“物欲人心哪里会有尽头,得不到就盼,得到了就妄,总归没有止境。”
周启进门,两人立时坐正身姿,齐齐叫了声:“大人。”
觉出他情绪阴沉,景子墨给宋浩使了个眼色,宋浩端来龙井,恭声道:“大人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看到龙井,周启不免想起在暖阁同宝忆喝得茶,心下又是一阵烦,掀开卷宗草草看了几页,问:“各州府要的补给,礼部怎还没有下发?”
景子墨便把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说了遍,提到刘凌,三人俱是沉默。
北边报雪灾,西边有匪患,百姓生死存亡之际,刘相还能纵容儿子敛财。
周启冷声道:“此事你们不要插手,我会处置好。”
景子墨上前,谁都知道此事棘手,若惹恼了刘相,便是性命之忧。何况周启还在教授幼帝,多少双眼睛盯着,极容易招至冷箭。
“大人,其实你不必非要去做...”
“若人人都惜命明哲保身,这天下才是真的完了。”
周启堵了他的话,抬头见他今日穿的格外喜庆,转话问道:“这是相亲去了?”
景子墨摊手,宋浩接道:“景世子看了三家姑娘,一个都不喜欢。”
周启侧脸,若有所思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景子墨摸摸脑袋,仰头认真回想一番,答道:“长得好看,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的最好。”
如是说着,他想起那日救的落水姑娘。
低头,见大人沉思不语,便撑手摁在桌上,顺着话茬问过去:“大人呢?喜欢什么样的?”
宋浩也好奇的瞪大眼,抱着胳膊往前凑脸。
周启叩在桌上的手一顿,娇软柔嫩的一张小脸无比生动的扑进心里。
喉咙往下轻滑,开口道:“我是不是年纪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