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顺被打一案判结之后,杨铮便动身返回杨家坪。后续之事已无多少再需要他的地方,回到家里读书健身才是正经。
他这一趟到城里呆了三天,其实大半时间都闲着。因而到街上转了几圈,凡是觉得能用上的物事便即买了下来。听家里人说,往年这个时候头一场雪已经落下来了。今年入秋后有些旱,不仅雨水少,雪也落得迟,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降下雪来,到时候再想出门就不方便了。
古记铁铺已将杨铮所需的铁炉打制好了,四个炉子加上两千斤石炭,装了两个车与杨铮一同出发。古成冶差了四个店中伙计跟着同行,杨铮原说家里有人无需帮手,古成冶却一力坚持,杨铮也只得作罢。
其实他知道,这一趟因未定归时,没让栓子和黑娃过来接他。古成冶知道他被打劫过,这是不放心他的安全。多几个汉子跟着,至少一两个歹人还不敢动歪念。
杨铮从城里出来时,已经过了正午。此时白昼已然很短,申时刚过酉时方至太阳便落山了。因怕赶不及,到了杨家坪,杨铮请父亲带着一辆车去张吴庄外婆家,自带着一辆车先至老族长家安好了铁炉,再去了杨根发那里。
这一日杨根发给栓子、石头等人放了假,只他一个人在屋里。见杨铮送来铁炉子和石炭,知道这些东西是要银子的,便一再推辞不受。
杨铮道:“根伯,你就不要推让了。你腿脚不好,屋里暖和些人能好受点。再者你调试油墨,屋里太冷恐怕也会受些影响。”
身有残疾之人,往往会忌讳别人说这个。族中之人在杨根性面前,也从不提瘸子之类的字眼。但杨铮所说的话,却让杨根发听起来觉得很受用,心中并无半分反感。于是便不再推辞,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待到炉子安好,两个伙计又生火点了起来,见到烟筒上有漏烟的地方,便补上些黄泥。
杨铮道:“根伯,你平时用这炉子,若见到漏烟,就用泥封堵一下。这烟筒不仅用来排烟,还能排出炭毒,比火盆安全得多。”
杨根发点了点头,问道:“这烟筒为何做得这般长呢,若是将炉子摆得靠门一点,不是很省很多铁料么?”
杨铮道:“烟筒也是用来取暖的。若是太短,许多热气就直接跑到屋外去了,那岂不是浪费?”
杨根发双手虚拢在烟筒外围,感受到上面的热度,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两个伙计又帮着将石炭堆在柴棚里,便即告辞。杨铮见时候不早了,也就不留他们吃饭了。
杨根发拿了两个凳子,和杨铮坐在炉边说话。感觉到炉火散发出的热度,觉得腿上伤处极是熨帖。
每个铁炉子都配有钩子、铲子、铁圈、铁盖等物,还有一个做蜂窝煤的铁模子。这些东西杨铮稍一介绍,杨根发也就知道怎么用了。
聊了会炉子的事,杨根发又说起了近几天的进展。又道:“剩下的桐油,再调试上几次就没了。”
杨铮写给二姐夫的信,到城里的次日便送了出去。捎信的是返回三原的商人,送过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可什么时候能把所需要的东西捎过来,就不好说了。万一这几天下了雪,那就不用指望了。
杨铮道:“材料用光了就先停下,咱们还可以做些别的东西。”
杨根发道:“说起这个,我倒寻摸了一样东西,你看合用不合用。”说着拄着拐杖走到屋角,取了一张弓将给杨铮。
杨铮接过来,试着拉了一下,感觉稍有些吃力,不过这样的弓劲应当刚合用。说道:“很合适,根伯从哪淘来的?”看弓身颜色有些深,上面握手的地方透着光亮,显然不是新弓。
杨根发道:“这是别人不要的,我修了一下,重新绞了弦。你先拿这个练手,等明年我找到合适的材料,你力气也大一些了,再重新给你做一把。”
杨铮笑道:“那就多谢根伯了。”
他曾在杨根发面前念叨过一回,要跟父亲学射箭,想是那时候杨根发就留了心。这把弓虽然是别人淘汰下来的,做工却还不错,估计不会是白扔的。杨根发既然不愿意说花了多少钱,杨铮也就不问了,领了族伯的这份心意。
杨根发见杨铮喜欢,不由很是高兴,又取了十支羽箭出来,正是配这张弓的。
杨铮摆弄了一会弓,放下来说道:“根伯,你这里木料还多么?”
杨根发道:“还有不少,只是没有好木头。”
杨铮道:“不用多好的木头,咱们先做些小样,调试合适了,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做大的。这两天你们还是先弄油墨,我回去细想想,先画出图样来,到时候咱们一起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