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点点头,这书童她熟悉的很,名唤双瑞,自幼陪在陆远身边,如今也这般大了。
顾初宁进去的时候陆远正立在博古架前头,窗柩透进来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鼻梁挺直,侧脸俊秀,她清了清嗓子:“表少爷。”
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小几,顾初宁和陆远二人对坐。
日暖春深,屋里遍洒阳光,顾初宁眉目玲珑,浅衣襦裙,像是拢在清晨中的雾烟一般。
顾初宁就道:“几位姐姐都已来过了,我也就不说闲话了,”她说着将手中的匣子递给陆远:“你瞧瞧,可还喜欢。”
陆远唇角微勾:“表妹送的,我自然喜欢,”他面上不显,心中却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这姑娘定然别有所图。
表妹……顾初宁实在是不适应,她忽然就比他小了一辈,造化弄人呐。
描漆的匣子被缓缓打开,顾初宁就看见陆远的笑逐渐变得冰冷,他虽还在笑着,但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陆远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这是……谁教你的。”
就像是积了尘灰的画卷被缓缓打开,再次见到这东西,陆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珊瑚直接就哭出了声:“姑娘,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柳氏眼睛一挑,也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前些日子寻死觅活的不肯嫁人,今儿一下子便满口应了,”她可还记得顾初宁前些日子骨头硬的样子。
顾初宁却没有回应柳氏,反而道:“女儿站的有些累了。”
柳氏嫌恶地看了顾初宁一眼,到底还是示意李婆子看座。
顾初宁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坐下了,珊瑚和万嬷嬷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氏又道:“现下可以说了吧,”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幅做派一点都不似那个胆小软弱的顾初宁。
顾初宁姿势端正,说不尽的风流韵味:“夫人您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您和父亲要女儿嫁过去的,怎的女儿应了,你们反倒不信了。”
柳氏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今天的顾初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谁知道有没有在打什么主意。
顾德庸见状道:“那也好,祝公子今日上午托人来了信儿,说要商议婚期,我瞧着这月十五便是个好日子。”
现在已是三月五日了,岂不还差十天就到那所谓的婚期了,顾初宁心下暗暗冷笑,可真是着急的很呀,面上却是一副忧虑的样子:“父亲不知道,这次女儿病的实在厉害,还要修养些时日才成,若是女儿身体不成伺候不了祝公子,祝公子生气可怎么办。”
说话留一半遐想最为紧要,这不,顾德庸和柳氏俱都担心起来,顾初宁确实看着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若真的惹怒了祝公子,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顾初宁接着道:“依女儿看,下月五日最好,还有月余的时间来调养身体,也不至于叫祝公子等久。”
柳氏想了又想,道:“你说的也有理,”能拖延一段时间也好,叫祝建白更加记挂在心上。
顾德庸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已经开始想亲事结成之后顾家的青云之路了。
顾初宁忽然“咦”了一声,很是担忧的样子:“女儿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若是这事不成,怕祝公子……”
柳氏果然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她虽呕的要死,这些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应的。
顾初宁羞涩一笑:“那女儿便说了,实在是女儿囊中羞涩……女儿还在病中,需要补养身体,再加上女儿周身衣裳首饰短缺的很,”她说到这里看了顾德庸一眼:“女儿听闻祝公子最喜美人华服,女儿这般寒碜……叫祝公子见了难免心下不喜,”说完就低下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顾德庸抬手摸了摸胡子,顾初宁说的不无道理,这可是一桩美事,不能反倒得罪了祝建白,说完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眼睛里都要喷火了,但她也确不敢得罪祝建白,那人可是个嚣张霸道的,只能咽着怒气:“去,拿一百两银子过来。”
顾初宁眨了眨眼:“夫人,且不说量体裁身要耗费多少布匹,就是一整套的金银头面,一百两哪里够啊。”
柳氏好半晌没说话,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二百两就是顾家拿出来也要肉疼一番,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是个满腹坏水儿的,不管怎么生气不舍,她到底还是吩咐李婆子拿了二百两给顾初宁。
待顾初宁主仆几人走了以后,柳氏犹有些想不明白,她同李婆子闲话:“那蹄子怎的忽然应了,莫不是在耍什么坏招儿吧。”
李婆子却道:“老奴瞧着二小姐是真心实意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老爷都应承了,她哪里能不答应,还能违抗父母不成,再者,祝公子虽说纨绔了些,但家财万贯也是真的,哪个姑娘不动心呢,前些日子那些做派想来只是做样子。”
柳氏点了点头,那蹄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是个有头脑的,想来是真的想通了,她想到这里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等到时候搭上了祝知州,老爷就能升官了,泽哥儿在京城读书说不准能寻到名师,语宁的婚事也能再提一提,她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容。
这厢万嬷嬷和珊瑚相对垂泪,珊瑚哭着道:“姑娘是个命苦的,到底还得嫁那祝建白,奴婢都听说了,他拢共有六房姨娘,姑娘过去了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万嬷嬷也愁眉苦脸的,她愧对纪氏的交代,这事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初宁哭笑不得:“可不要再哭了。”
珊瑚抽噎着道:“哪里能不哭,姑娘您怎么就同意了呢,也是,夫人和老爷都已经应承了,”言语间是一种认命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