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黄瓒正式升任吏部尚书。
皇帝没有在这件事上拖延很久,但就算朱四没说,黄瓒也知道,自己买个吏部尚书简单,但要在这个位子上长久坐下去,可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如果他拿不出皇帝所需要的一年三十万两银子的好处费,他这个官帽随时会丢掉。
不会等一年,一个月内估计就要有银子供上去。
石珤卸任吏部尚书,意味着曾经做过阁臣的元老大臣又少了一个,石珤的致仕令朝中很多人扼腕叹息,因为在很多人看来,石珤已是杨廷和派系在朝最后有实力主持大局的存在。
石珤退下去后,护礼派也就是正统文官只能由贾咏领军。
可贾咏在内阁中,上有费宏和刘春,下有杨一清,无论谁都能稳稳地压他一头,估计用不了多久,皇帝发现他在内阁无大的作为后,也会考虑将他替换下去。
“黄部堂,恭喜了。”
正式委命下达的朝会结束后,黄瓒出了宫门,一堆人过来跟他道贺。
黄瓒嘴上笑着应承,心里却五味杂陈。
当个官却要不停孝敬皇帝才能持续下去,说出去都丢人,到底自己是来当官还是买官的?明明自己是皇帝派系的人,明明皇帝登基之初自己已经是南京户部尚书,日子过得逍遥惬意,有钱有势……
怎么到现在,混得好像还不如以前了?
……
……
黄瓒当天去了吏部衙门,跟新衙门的下属碰头。
无论别人是否对黄瓒有偏见,吏部的人对他还算客气,主要在于黄瓒在朝中的声望不低,他跟张璁、桂萼之流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是成化二十年进士,算得上四朝元老,又长时间帮正德皇帝打理财政,有着深厚的资历。
在别人看来,黄瓒既有能力,还老早就站对了队,别人怎可能会刁难他?
可黄瓒还是能感受到手下官员对他的生疏和冷落。
本身派系有别,他毕竟是议礼派出身,而吏部之前长时间为护礼派干将把持,从乔宇退下去后,杨一清在吏部尚书位置上时间很短,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随后就又回到护礼派大将石珤手中,现在才轮到他。
吏部从上到下已形成一种对于传统礼法的坚持,好像把这里当成坚守理想的阵地。
如今阵地被皇帝派来的黄瓒攻陷,他们对黄瓒只是保持面子上的客气。
当天回到家,张璁来访。
张璁是来跟黄瓒谈合作事宜的,主要涉及给皇帝筹措银两,因为朱四对于蒋轮在安陆修建兴王府、兴献帝庙、兴献帝皇陵的进度很不满意,而蒋轮也多次跟朝廷提请增加用度,议礼派不得不站出来发力。
“……目前看来,主要是安陆地方还有湖广布政使司等衙门提供钱粮支持,可这种支持始终是杯水车薪。你也知道,工程建设耗费必然巨大,光靠地方筹集,以湖广一地怎可能有大的进展?”
张璁明着说了,我就是来要钱的。
你不管我是不是替皇帝讨债,你当我是来监督你交“份子钱”也罢,现在你当了吏部尚书,就要履行承诺。
黄瓒道:“第一批应该调多少过去?”
“白银十万两。”
张璁丝毫也不客气。
黄瓒皱眉:“这怎么可能?之前刚抽调六万两过去……”
“黄部堂,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六万两,陛下或未用在安陆之地,至于具体用在何处,不是我等应该过问的。现在陛下想在户部外,广开财源,这是朱敬道开的先河,我等就真的比不上朱敬道?”
张璁向黄瓒施压。
别找理由,要钱你就给,给不了你就等着滚蛋吧。
谁也不会惯着你的坏毛病。
谁让议礼派的人中,你黄瓒最熬不起,你的年岁在那儿摆着,现在还想进取的话,就只能按照陛下的要求来。
黄瓒却显得意兴珊:“老朽先前派人去过南京,试图跟内弟谈及出钱粮之事,可惜未能找到他的人。”
“什么?找不到人?”
张璁非常诧异,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那小舅子的产业遍及大明各地,说富可敌国一点儿都不夸张,谁都觉得你背后有着金山银山,结果你却在这里推脱?
黄瓒道:“他跟朱敬道走在一起,或许……不想倚靠老朽了。”
“嗯!?”
张璁脸色变得极差。
把黄瓒提拔起来,张璁觉得在财源方面已经可以做到有力保障,毕竟朝堂上目前找不到比黄瓒更会打理钱财的人,而且黄瓒背后的徽商那是真的有钱。
可现在黄瓒却说,我最大的经济来源,内弟苏熙贵已经完全投靠朱浩,目前没把握把他拉回来。
那该怎么办?
黄瓒现在显得很光棍儿!反正我吏部尚书当过了,当一天也是当,你们想让我致仕的话,通知一声就行。
黄瓒沉默了一下,又道:“老朽在朝多年,经历过多次起伏,本以为在地方上守着一隅之地,安一方之民就够了。临入土前还有机会入朝为阁臣和部堂之首,死而无憾。”
张璁脸色冷峻。
你黄公献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当上吏部尚书,脸都不要了跑来求我一个后生晚辈,现在你却说你已死而无憾?
骗人还是你老黄在行啊!
别人都是前倨后恭,你正好反过来,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