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十三吧来了一个与别不同的客人。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没错，是她。东倒西歪在十三吧里的怪胎们，一见到她，全都酒醒了。

“嗨，美女，想喝点什么啊，我请。”

“美女，别搭理他，那是个坏叔叔。听我的，现在已经很晚了，女孩子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走，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好看的金鱼。”

她一脸嫌弃地躲开那些站都站不稳的烂泥，坐到吧台前。又忍不住好奇地回过头去，那群烂泥也不过是三秒钟热度，倒在地之后，又不省人事了。

“男人果然都不行！”

她的确不应该对烂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麻溜把事办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为妙。她转回头，伸出食指，向着水先生的方向勾了勾。

水先生挪过来，弯下腰，把头靠近她。她也低下头，压低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听别人说，你们这里是有求必应，啥都有的对吧？”

“只要你叫得出名字来，我都能给你调。”

“那……”

她坐直，左看，右看，确保周围的烂泥都瘫倒了，没有一人在关注着这边。又压低头，低声。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杯，能多生孩子的水。”

水先生站直，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她可能是第一个让水先生觉得为难的顾客。

“夫人，我可以给你一杯皇牌特饮‘多子多福’，但是，我坦白讲，我能给你的，也只是一个愿望。”

“可是，他们不都说你这里是有求必应的吗？”

“是有求必应，但……那只是在酒吧范畴内的，但如果在酒吧范畴以外的话，那我还是建议您带先生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会更好。”

“不是医院的问题，而是……”

“哦，我懂了。夫人，这个我可以帮你，一杯‘玫瑰’，如何？”

“水先生，你确定你真的明白我的需求？我的老公他……”

“行啦我知道，这才多大点事儿呢，别说你老公那个岁数了，现在多少年轻人也被这种问题困扰呢。”

“年轻人也这样？已经这么严重了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老公哪个岁数了？”

水先生嘴角半咧，露出两排白牙。

“蔡夫人，表哥不想碰你，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这是我们荆州人，甚至是我们大汉帝国所有人都将要面临的大问题。”

那个被唤作蔡夫人的小姐，一瞬间，从脸蛋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你你你胡说八道！谁给你说这个了，还有，你怎么也是景升哥的表弟了？”

“这个荆州城里，又有哪个有头有面的人不是景升哥的亲属呢？”水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高脚玻璃杯从冰桶中拿出来，擦干净。

“既然你啥都懂，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才能……”

“才能和表哥生下一个你和他的孩子，对吧。”

“小点声！”

水先生没有理会蔡夫人，又转身到后面去，拿起了水果刀，忙活起来。

“不是你不好，蔡夫人。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别说表哥已经有两位公子了。就那些还没生娃娃的年轻人，都很少愿意要孩子的。”

“我以前也不想要，可是，我和他们又不一样，我景升哥年纪也来了，一旦他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他和前妻生的那两个孩子接班了，我一个，一个……”

“一个后妈，是很难办。”水先生正把一些红红黄黄的颗粒，全部倒进石磨里，然后开始笨重地转动石磨。

“你知道就好。说来就气人，那么大的荆州城，大大小小的房子商铺，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不是我辛辛苦苦地在帮他打理？我比他年轻那么多，也没有谋他什么，只是为以后的日子打算一下，有错吗？”

“没错。”

景升刚刚来到荆州城时，不过是单枪匹马。后来自己创业，成立了荆州地产实业有限公司，但起初生意也不尽人意。是后来和蔡夫人结婚，荆州地产事业公司才一跃成为掌控着荆州城近七成地产的大公司。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蔡夫人的爸爸，乃荆州本地最大的城中村蔡仔围的村长。

“他要不是姓刘，爸爸当年怎么可能让我嫁给他！为了搞到许可证，我们那时候把腿都跑断了，结果呢，他现在连一个儿子都不肯替我生！你说，等他哪天两脚一伸了，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哪还有可能当我是娘啊？”

蔡夫人越说越生气，都已经不在乎十三吧里还有其他客人。水先生依旧让她自己一个人牢骚，石磨嘀嘀咕咕地转，血红的液体流出来。

“老板，你说，如果我在外面找个男人……”

“别，蔡夫人，千万别，就算你想，也别在我这里说。”

水先生终于被逼急了，加快了手的动作，薄荷叶和冰块都已经备好。

“说了就说了，怕什么，老板你既然能认得出我来，你告诉我，在这个荆州城里，我们家怕过谁？”

“倒也不是怕，只是，蔡夫人，现在时势不同啦，我们人类已经进化了。”

“进化？”

水先生一边把一些红色的液体倒进冰凉的高脚杯，一边又开始说着一些没有逻辑，谁也听不懂的话。

“人的本质，区分于动物的本质，就是抑制野性。蔡夫人，我们人类现在可伟大啦，已经进化到能抑制那种天赐予的，与生俱来的欲望。我们不做人啦，蔡夫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老板？”

“听不懂不要紧，反正那条路是走不通的了，试试换个角度吧，蔡夫人。试一下我这杯‘多福玫瑰’。”

“多土的名字啊！”

“土才好呢！你现在就要是能让表哥土一点，像旧时的人一样，没准还有救。先干了这杯吧。我把玫瑰的刺拔了，再让她和石榴一起，在夹缝中毁灭，再重生。”

“就是用石磨磨的玫瑰石榴汁？”

“浪漫点，夫人，是多福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