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纪昀深去上朝,戚常念就顺手把插着红梅的白玉瓶打碎了。
明珠听见了声音赶忙走进来,便见戚常念一脸平静地道:“不小心打碎了,拿出去扔了吧。”
明珠扫了地上残败的红梅好几眼,最后看着戚常念那张平静的脸,低道:“是。”然后便命人将一地碎片残梅扫了出去。
她留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书,不再做出声响。
虽说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但这才解禁多久,自然不能频繁行事,要等到纪昀深放下戒心再动手为宜。
戚常念将手中的兵书翻页,上面正在讲战争与国家存亡的关系,又讲若想打胜仗,则天时地利人和、将才、法制缺一不可。
前人尚且知晓战争关系国家存亡,而将帅统领又是影响战争胜负不可或缺的因素。可纪昀深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将她戚家一众将才杀尽。
她想起自己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他们的孩子,她戚家各个好男儿,无一人不足以出任将帅,可偏偏没能死在战场上,都被牵连进了这该死的谋逆之罪中而惨死刀下。
她捏着兵书的手指用力至泛白,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年少时和堂兄弟还有姊妹们嬉闹的场面,然后缓缓松开手,把书页抚平。
她看着书页上的字,低道:“总不能让你们白死。”
终有一天,她会送他们下去给戚家人赔罪的。
她放下书,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若说她手中无人可用,那此人说不定会成为她最好的帮手。
今日不过晌午,纪昀深就先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冷气往屋里走的时候,戚常念在用筷子夹黄豆,手的抖动幅度虽大,但碗中的豆子已比前几日多了很多了。
杜沉在一旁恭喜道:“娘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戚常念淡笑道:“不过是人闲事少,便只能练练这些东西了。”
杜沉还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声音道:“皇后可是闷了?”
她唇角的笑微僵,但抬头的那一瞬又眼含星光,笑得灿烂,道:“陛下回来了。”
杜沉见状,赶忙起身行礼,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纪昀深便顺势坐下握着她的手,“今日没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努了努嘴乖巧解释道:“昨日出去过了。”
她努嘴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好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纪昀深便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啊,是懒吧。”
戚常念笑而不语,她如今自带一种历经世事沉淀过后的宁静和温柔,与过往相差甚远。纪昀深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宠溺道:“玉泉宫的汤池倒是修好了,我带你去泡泡吧,正巧近日有时间。”
年节才过不久,他堆积了不少政务,正巧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看折子批折子才算是解决了不少,如今也算是空出些时间,可以松口气了。
闻言,戚常念看着纪昀深的眼睛,他眉眼最是精致,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面容都像是打开了一样,像桃花一样蛊人。
她道:“好啊。”
纪昀深刚要大笑开来,又听她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郑贵妃呢,她不去吗?”
她语气很淡,好像只是在问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轻松,可纪昀深的笑却是在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自戚常念住进承乾殿便很少说这些事,她大多时候都是在看书和锻炼自己的手脚,就算是纪昀深回来了也只是说些今日做了什么,想吃些什么的闲话家常。
而纪昀深也竭尽全力地堵住所有可能让她和外界接触的通道,他将她困在小小的宫廷里,即便身自由,耳朵也不自由,他不让她知道任何事情,仿佛这样,两人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可能是这样的日子太平静了吧,弄得纪昀深都有些活在梦里了。
他扯了扯嘴角,略一垂眸,避开她的眼睛,状似随意地问:“怎么问起她来了?”
戚常念从他手中抽出手,又开始无聊地夹豆子,“昨日在梅园撞见她了。小丫头都快十七了吧?”她的手稍稍一停顿,“和灵萩差不多大。”
灵萩是戚常念的堂妹,她小叔戚在全的女儿,只幼时抱过几次,她嫁来盛京城的时候,灵萩也才六岁。也死在了那场剿杀里。
而这些,纪昀深自然也知道。
提及故人,房间里的气氛彻底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