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的眉心紧皱,脸色沉了下去,“为什么?就为了宋健民这个小子?”
他自己是苦出身,但养这个女儿却实在是半点苦头都没让她尝过,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里,好不容易养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哪里舍得送去下乡。
做父母的大抵如此,自己吃什么苦都心甘情愿,临到孩子身上却是舍不得了。
白玲摇头,“爸,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跟宋健民无关。”
白父,“那是家里有人欺负你是不是?”
白玲垂下眼,“也算不上欺负。这些天姐姐总没个好脸色,外面那些人说的难听都有,姐姐说的比她们还难听。我就是想让她们看看,我白玲不是什么吃不了苦的大小姐。”
白父,“姚秀兰?她说什么了?”
白玲长睫一颤,抬起眼紧张的看了一眼白父,抿了抿唇角。
她低下头不肯说了。
白玲不肯说,但白父稍微想想便将事情猜出个大概,还能是说什么,无非就是姚秀兰眼热白玲毕业之后能入伍说了难听话。
想想外面那些传言,一个个都好像天天趴在白玲门缝上了一样。
别的不说,就连白玲心情好不好,最近吃了几顿饭这种事情,他这个当爹的都没那些到处瞎传的人清楚。
这种话只能是从家里说出去的。
在家里待了一年多了,张淑芬一直在央着他替姚秀兰走个后门进入部队。
但白玲自己是考上了高中,姚秀兰比白玲大个几岁,早年从老家逃难来了宋城,大字不识一点基础都没有,是晚了好几年才读的书。
读的也费劲,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这种学历又有成分问题,怎么入伍?也就剩下乡一条路了,
他也算是看着姚秀兰长大的,张淑芬张口就是‘一个娇娇的小女儿哪里能吃得了那种苦’,他不忍心逼这孩子下乡。
但现在看来这一时的心软果然要不得,他的女儿也是娇娇女儿都能主动下乡,姚秀兰怎么就不行呢?
白玲垂着头,但用余光偷偷瞅着白西瀚。
眼见着白西瀚的脸色便越难看,她便知道这次恐怕姚秀兰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了。
原身就是性子太和善,对人太好,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是一忍再忍连告状都不会,才纵得姚秀兰这么目中无人。
白西瀚这么在乎女儿,都不用她说姚秀兰什么坏话,稍微低个头露个委屈相就能让姚秀兰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白西瀚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女儿调整了表情,“你把头抬起来!你是我的女儿,你爸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我白西瀚的女儿什么时候都要大大方方的昂起头来!垂头丧气的像是什么样子。”
那些人说过什么都已经说出来了,他能让姚秀兰闭嘴,但现在更要紧的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要因为那些人的话就受到打击。
白玲让白父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反射性抬起头。
“对,就是这样,抬起头,”白父柔下声来,“现在你好好想想,告诉爸,你到底是想要入伍还是下乡?”
白玲没有迟疑,“下乡。我想下乡,去农村,去最边远最困难的地方建设国家。”
白西瀚深吸一口气,他与白玲对视的片刻,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
她一向很少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但这孩子一旦认定一件事便很难改变了。
这个一向严肃坚毅的老战士眼中闪过一抹泪光,他偏过头去,“好,爸爸支持你。玲玲你不愧是我的女儿,没有给我丢脸。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下乡苦,可再苦也没有农民苦,吃点苦没有坏处。只要你不是为了那个臭小子一时赌气,我就举双手完全支持你的决定。”
他自己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比谁都清楚农民的生活有多苦,心里舍不得这个女儿,可他愿意尊重她的人格和理想。
“别的我什么都不说,但玲玲,乡下的日子不好过,爸爸这些天把东西都整理整理,帮你把行礼打包好。你多带点钱和票在身上,别嫌爸爸烦,到了地方多给爸爸写信。”
“爸,别的我都没意见,但我想去兵团。”
她唰唰唰在纸上写出了一串早都记下来的地名,双眼满是期翼的望着白西瀚,“就是这里。”
书里那个科学家和他的弟弟就在这个农场,在77年考走之前,他会遇到一次差点导致死亡的危险。
现在宋健民现在还没有下乡,书中的视角都是围绕宋健民展开,在他下乡后时间进行了模糊处理,所以白玲无法确定这个科学家出事的时间是在某年某月。
这一次谁救下这位科学家都行,但她绝对不能让宋健民再白捡一份人情。
白西瀚低头看了一眼,“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不过今年兵团的建制已经被撤销,这事不好办。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穷又苦,还特别偏远。你要是眼馋兵团的津贴,不如入伍。在家门口,爸爸还能多见见你。”
就算同意了白玲上山下乡,白西瀚还是有点念想,想要将她留在家附近,多少还能探望一下。
但白玲写的这个地址可真是太远了,坐火车都要坐好几天,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上一面。
白玲软下声撒娇,“爸,入伍虽然也挺好的,但我就想支边,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增长见识。你帮帮忙吧。”
白西瀚招架不住,只得松口,“好,爸给你想办法,我有几个战友都在西北。”
他反过来安慰自己。